然而他所能做的,卻只是轉身離開,然後輕輕為她關上了房門。
第三十回
隆冬的上海,溫暖只是憧憬的幻象。
亦笙緊了緊大衣,站在甲板上,看著這個自小長大的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一點一點在視野裡清晰了起來。
近鄉情怯。
她的行李並不多,只是隨身的一個箱子,走得太過匆忙,太多東西都來得及收拾,而她,也實在分不出心神去在意那些細枝末節的事。
事實上是先寫了信的,卻無論如何也等不了那遙遙無期真假未辨的迴音,隔了太遠,一切都是虛的,惟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不會騙人。
事到如今,只怕她的人還要比那信先到。
在碼頭僱了一輛人力車,那車伕看是一位衣著時髦的小姐要坐車,去的又是盛公館,便不肯說價錢,只管滿臉堆笑讓亦笙上車,說是小姐看著合適賞幾塊辛苦費便行。
亦笙也不多說,傷了車子,那車伕一面拉著車子跑,一面討好地套著近乎,期望客人心情好了,一會兒能多賞點兒。
“小姐是出洋回來的吧?一看舉止便知道,渾身上下都透著時髦和新派呢!”
亦笙隨便“嗯”了一聲,並沒有心思去搭理他。
那車伕卻絲毫不介意,自顧自又說道:“小姐要到盛公館,是趕來參加盛家二小姐的喜事的吧?紀家少爺可真是好福氣,能娶到盛二小姐這樣天仙般的美人……”
“停車,停車!”
那車伕未完的話,被亦笙驟然出聲打斷,他嚇了一大跳,不明白這個漂亮時髦的小姐為什麼突然情緒激動了起來,難道說每人都聽不得誇別的女人漂亮?於是連連賠笑道:“我也不過是隨口一說,盛家小姐出入都有汽車接送,又豈是我們這樣的販夫走卒能見到的?聽說,盛家還有一位三小姐,當年在女校的時候就頂出名,也是出洋去了……”
亦笙去沒功夫理會他的嘮叨,從大衣口袋裡掏出錢來放在車座上,也不等他找了,自顧自下車體了行李往前走去。
“哎,小姐,這還沒到呢,您怎麼就下來了?”那車伕醒悟過來,拉著車子追了上來。
“我不樂意坐了,你別跟著我了行不行?”
亦笙一面說著一面提著箱子疾步向前走,彷彿走得越快就越可以將那些她不願接受的話語和事實拋下。
一口氣走到家門口,已經累得氣喘吁吁。
門房聽差都是過去的舊人,一見是她,驚詫之下,卻是很快地上前來接過她手中的行李,“三小姐,您怎麼突然就回來了,也不給個信兒,好讓司機去接您呀!”
她也不答話,徑直往裡走,邊走邊問:“爸爸呢,二姐呢……”
話說到這裡,便突然頓住了,她看著修葺佈置一新的房子,處處透著喜氣洋洋的氛圍。
“老爺辦公去了,太太帶著二小姐去了紀公館,三小姐,要不愛給他們去個電話?”幫亦笙提行李的聽差看著小姐的臉色越來越差,小心地問道。
亦笙尚未出聲,便見二樓樓梯口現出白翠音的身影,她顯然是聽見聲響趕出來看的,此刻與亦笙打了個照面,彼此都是一愣。
“還真是你,千里迢迢的趕了回來,可惜也只能空跑一趟,”白翠音笑了笑,又故意地一扇手中的帕子,“哎呦,瞧我說的什麼話,你就多住一陣子,等翻過年去,春暖了,你姐姐和紀桓的婚事辦完了再走罷,這樣就算不得空跑了。”
亦笙冷冷看她,並不說話。
而白翠音心情顯然不錯,也不去與她計較,依舊慢條斯理地笑著開口:“你瞪我做什麼?我說的可是事實,你倒也神通廣大,你爸爸都發話不讓家裡人給你透訊息了,你居然還是知道了。不過,我還要再說一句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