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是不要?”重樓的臉上竟然透了些許紅色,話到後面,帶了些惱羞成怒的意味。
“……”紫英從驚愕中回過神來,輕輕笑道,“自然是要的。是什麼?”
重樓退後幾步,雙手向前伸出,一片光芒閃過,手上已多了一物,只見那物長約三尺六寸,形似鳳身,上有七絃,正是一架瑤琴。
“大聖遺音琴?”這禮物實在出乎紫英意料,他本以為,重樓大概會送他把劍,或是弄些礦石給他。世上也有人以琴做兵刃,但對於使劍的他,琴雖風雅,卻不過是消遣之物,派不上大用場。此琴確是不世出的寶琴,對他而言卻亦是如此。只是若是重樓的一片心意,他自然也是喜歡的。
“唔,你送我此物……”
“錯!不是送你這把琴……”重樓將琴放在一旁的紅木案几上,自己撩起披風,竟然坐到了木案之後。
接著,他在紫英再次驚愕的神色中閉了閉眼睛,以一種慷慨赴死的神情看了案上的大聖遺音琴,雙手輕按住琴絃,左手揉撞吟起,右手抹挑彈撥,叮叮咚咚的琴聲便似流水一般傾瀉出來。
若是琴藝上佳,琴音清、微、淡、遠特色盡出,氣韻生動,琴音繞樑,經久不散。而重樓手下琴音豪邁雄壯有餘,龍吟虎嘯之聲雖顯,卻婉轉悠長不足,且他手法並不圓熟,尚嫌稚嫩笨拙,偶有錯音,顯然離彈得好,尚差的遠。
只是這樣的琴音,已足夠使得紫英雙目水光瀲灩。
“如此著名的曲子你都不知,還贊什麼?”
“我不常來人間,便是這幾年,你也未曾彈奏過甚麼琴,我自然不知!你說,這是什麼曲子?”
“不知……便罷了!”
熟悉的曲子,再熟悉不過。百年前,他曾在劍冢為重樓彈奏此曲。只是,當時重樓並不識得此曲。
百年後,他竟然坐在那裡,用那握慣腕刀的手拂上琴絃,做著他往日最不屑的風月之事。
“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紫英在褻衣外披上了外袍。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他就這樣光著腳,鬆鬆的繫著外袍走到重樓身邊。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旁徨。”
他跪坐在重樓對面,用那對瀲灩著水光的琥珀色眸子望著重樓一板一眼專心彈奏的手,望著重樓盯著琴絃到有點緊張的臉。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他吟詠著最後一句,看重樓最後一拂,奏完那首曲子,看重樓因為緊張,額角上冒出的細密汗珠。
他就那樣盯著重樓,直到重樓抬起頭,對上他深邃的雙目。
“……重樓……你……還記得……”
“鳳求凰……本座,不敢或忘。”
“只是……”重樓有點羞惱的解釋了一句,“本座,還是弄不好這玩意兒。”
“你,彈得很好……”
“真的?”重樓被這句稱讚撩撥的興奮起來,“紫英,你不知道,我為了學這東西廢了多少把琴,這真不是魔學的玩意!紫……紫英,你怎麼了?”
紫英眼中的水光越來越濃,雖然未曾滑落,卻滿滿的墜在那雙朗目之中,壓得重樓的心沉沉的。
“怎麼了?本座彈得不好,也不至於……”
“重樓,我記得了,按人界的歷法,今日是……是我們當年在韓家村,大婚之日。”
“你終於記得了!”重樓撫掌,“紫英,我真悔當初放你走,悔不該讓這百年讓你一個人在外自己承受那些苦楚。我真怕……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可惜,我沒有什麼可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