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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興半倚在床上,精神委頓,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身子嬴弱的撐在偌大的床上。我忽然怯步,不敢再往前走,小腿肚的肌肉抖個不停。
藥餵了一半,只聽“嘔”的一聲,陰興身子一顫,竟是將才喂下去的湯藥盡數吐了出來。嘔吐物濺了滿床,床頭的少女也不能倖免。陰興吐得精疲力竭,仰頭躺在床上呼呼喘氣,少女咬著唇,默默的用自己的袖子抹去床上的汙穢。
我看得熱淚盈眶,心裡又酸又痛。
陰興長長吸了口氣,忽然啞聲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只喜歡陰就,同樣是弟弟,為什麼偏對我愛理不理?”
我渾身一僵,才要邁出去的步子頓時有停在了原地。那少女顯然早已習慣,柔聲說:“沒有的事,爹爹你快別這麼想……”
陰興呼吸如同拉風箱,進出氣息甚為急促。他面朝上躺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覺得他的語氣像是突然回到了孩童時代,少年心性甚重。
“爹爹早亡,我們一母所出,為什麼現在你待就兒比待我親厚?”他忽然強掙著撐起上身,然後枯瘦的右手如鷹爪似的一把攥住素荷的手腕,素荷吃痛,手的藥盌骨碌碌的滾到地上。
陰興吃力的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分外複雜,許久之後,他才軟聲說:“好吧,我錯了,不該罵你是個無用的人!對不起……我不是真的要罵你,只是生氣你為了劉秀不懂自愛,總是糟蹋自己……你別再愛理不理的跟我慪氣了,我們還和以前一樣好不好?你以前待我……待我……”
一口氣接不上來,換來的卻是一通撕心裂肺的大咳。
素荷慌亂的站起身來,手足無措的看著渾身顫抖的父親。
我急忙跑上前,只見陰興兩眼翻白,手腳僵硬的抽搐著。素荷見到我慌得跪下,我一把抱住陰興,小心翼翼的拍著他的胸口,一邊替他順氣,一邊對素荷吼:“還不去叫太醫來!”
素荷被我吼得一顫,哆哆嗦嗦的解釋:“爹爹……爹爹他……”
說話間陰興呻吟一聲,順了那口氣,悠悠轉醒。
我扶著他,他慢慢轉過頭來,眼眶深凹,眼袋瘀黑。他看了素荷兩分鐘,然後又繼續轉過來看我,渾濁的眼神一點點的回覆清晰。
“皇后娘娘!”他艱澀的吞嚥唾沫,頸部突起的喉結滑動分外明顯。
素荷聽到後,雙眸一亮,姣好的面龐上閃現出一絲期盼:“爹爹!是皇后……是皇后來瞧你了……爹爹你可算清醒了,我這就去叫太醫——”
陰興伸手想拉她,卻沒拉住,素荷像陣風似的颳了出去。
陰興的手無力的垂了下來,我小心翼翼的將那副瘦骨嶙峋的身軀放倒,陰興倚靠在被褥和軟枕上,也不說話,鼻端的呼吸時而緩慢,時而急促。
“君陵……”我舔著唇,試探性的喊他的字。
陰興又是一聲呻吟,然後閉上雙目:“有勞皇后特意來探望臣,臣感激不盡,不過皇后出宮多有不便,還是早些回去的好。”他似乎非常疲憊,勉強說完這句話便不再有任何動靜,偌大的室內靜謐得只有他細微的呼吸聲存在。
我守著陰興過了半個多時辰,直到確定他當真熟睡後,踮著腳尖無聲的走出寢室。
簾子重新被人捲起,外間的情形與我來時別無分別,有婦人在掩袖啜泣,也有子女伏地默不作聲。等我從裡面走出來,一屋子的婦孺頓時用一種不可名狀的依賴眼神緊緊鎖住我。
我被這些期冀的眼神狠狠刺傷,那一刻其實我和他們的心境是一樣的,完全無助。因為就目前的情形觀測,陰興的病情看來無法保持樂觀。
我深吸口氣,徑自繞過人群,走到陰識面前。陰識剛想要行禮,立刻被我使勁摁住了肩膀,他象徵性的掙扎了兩下,也就不再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