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了很久,最終決定,與其在這裡感受祖國醫療事業的黑暗,還不如轉院到江辰所在的醫院,至少衝著當年我幫他剝了數千個茶葉蛋,他多少得照顧點吧……
回去跟我媽把這事一說,她問:“江辰是當年跟你早戀那孩子?”
呃……您的記憶點真微妙。
媽又問:“轉到他在的醫院去,他會幫忙嗎?我是說你們現在還有情分在嗎?”
真是一針見血的問法,我結結巴巴:“幫忙是肯定會的,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這樣好像有點剪不斷理還亂。”
老太太嗤之以鼻:“少跟我拽文,剪不斷就剃光!你現在就跟他聯絡,你爸明天就轉院,我再也忍受不了這裡的王八蛋醫生了。”
我本指望著我媽能忒慈愛地跟我說孩子咱有骨氣,前男朋友什麼的咱不去招惹。我果然還是高估了我媽。
江辰接到我的電話時並沒有表現出訝異,我想當醫生的都這樣,見慣大風大浪的,屍體和內臟都沒嚇著他,哪能讓我這前女友給嚇著了。
我結結巴巴地把情況跟他講了一遍,最後說:“我爸轉到你們醫院好不好?”
“好。”他回答得乾脆利落,害我都不好意思提給他剝過茶葉蛋的事。
他又說:“把東西都準備好,我馬上找車來接你爸轉院。”
末了他沉默了半晌,問我:“你還好吧?”
還好。
掛上電話後我捂著胸口靠在走廊牆上大喘氣,身旁一個年輕的小護士過來攙扶我:“你沒事吧?”
我搖頭,我對於總算在這個醫院看到了人性之光這事感到很欣慰。
她接著說:“你剛剛給誰打電話了?好像要轉院是吧?你認識哪個醫院的高層啊?介紹我去好不好,我還有一個月就實習結束了,還沒找到醫院收我呢,你幫幫我好不,我成績其實很好的,只是我不願意陪醫院領導睡覺……”
我實在被她纏得沒法,只好說:“其實我給打電話那人是中醫院的清潔工,我答應了陪他睡覺他才答應幫我問問看能不能轉院的。”
……
三個小時後,江辰帶著救護車呼嘯到了我面前,三年不見,我卻連抬頭好好看他都不敢,只是一個勁盯著他外大褂的口袋插的那隻大概很貴的鋼筆,想著不知道他學會寫醫生字了沒。
念大學時,我一直很替江辰操心,生怕他那一手漂亮的小楷以後在醫生界難以立足。為了讓他練就一手即使開錯藥單也可以逃避責任的字,我曾經逼著他臨摹我的字,很遺憾的是最終他還是未能學得我筆跡的真髓。
出院手續入院手續江辰全部一個人操辦了,我和我媽閒得慌,就一人一個蘋果蹲在醫院門口嘮嗑。
媽說:“小夥子不愧是我看著長大的,真不錯呀。”
我對於她將小夥子不錯這事歸功於是她看著長大的無恥行徑,表示不齒。
她又說:“這麼好的貨色,你當年怎麼就錯過了?明明就快成了的啊。”
我咔一聲咬一口蘋果:“爸一人在救護車裡無聊呢,你去吃蘋果給他看吧。”
媽長嘆一聲,顛顛往車上跑,邊跑邊嚷嚷:“老頭子,你女兒讓我來吃蘋果給你看了。”
江辰拿著大大小小的單據出來時正巧看到這一幕,笑著睨我:“你可真夠孝順的。”
我仰頭看他,他在我面前半俯著身子低頭看我,低垂的髮梢在晨光中泛著柔柔的光,他駕輕就熟地對著我笑,左頰擠出一個深深的酒窩,彷彿我們昨天才一起吃飯看電影。
我撇開了眼,這是個萬惡的酒窩,當年我那顆小芳心,就是醉倒在這個酒窩裡的。雖然現在回想只覺得我就是被他臉上這個屁大的坑給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