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又道:“我說呀,你若再和唐相公生這無謂的閒氣,倒教小人得意了。”冰川天女道:“什麼?”幽萍笑道:“你難道不知道,有個人呀,就像獵犬一樣追逐我們,不,不是獵犬,是個賴蛤蟆呀,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金世遺大怒,不由自己的跳了出來,大叫道:“什麼?我是癩蛤蟆!”
花叢中羅袂輕飄,翠環微響,冰川天女與幽萍走了出來,幽萍冷笑道:“小公主,你瞧我說得不錯吧。你說他是不是像一頭獵犬,鼻子倒真靈呢,咱們在哪裡他都嗅得出來。喂,算我說錯了,好不好,獵犬比癩蛤蟆要高一等。”金世遺一聲冷笑,面色倏變,鐵柺一舉,忽見冰川天女攔在前面,道:“你要怎的?”金世遺道:“你是天鵝,我這癩蛤蟆望都不敢一望,你的侍女是水鴨,我這癩蛤蟆倒想咬她一口!”冰川天女橫眉一瞥,冷冷說道:“金世遺,你眼中還有我嗎?”金世遺一生任性。以他的武功,要傷幽萍那是易如反掌,這時被冰川天女一斥,不由得心中一凜,但覺冰川天女自然而然的具有一種威嚴尊貴的神氣,教他不敢放肆。
他本想再說幾句冷嘲熱諷的講,話到口邊又吞了下去,正容說道:“你的侍女出言無狀,我……”冰川天女道:“你要教訓她嗎?我的侍女不必你代為教訓。”金世遺怒火又起,雖然不敢發作,負氣的說話卻衝口說了出來,就用冰川天女適才的話反問道:“冰川天女,你眼中也還有我嗎?”冰川天女向他瞧了一眼,淡淡說道:“咱們本是萍水相逢,眼中有誰沒誰,本來就無關緊要。”
金世遺冷了半截,妒恨慚怒種種情緒倏時湧上心頭,叫道:“你眼中就只有姓唐的那個小子!”幽萍冷笑道:“這又關你什麼事?”冰川天女嘆了口氣,眼光在金世遺面上溜過,目光充滿憐惜溫柔,雖然她的年紀要比金世遺小,卻像一個姐姐教訓弟弟的說道:“呀,你有這身本事,若然歸了正途,可以成為一代俠士,再不就是潛心武學,也可成一代的宗師。怎麼你卻要故意將自己變得這般無賴?”金世遺心頭一震,這種說話,他平生從未聽人說過,在說話中也聽得出冰川天女對他的愛惜關懷,但這時在如此的心情之下,他又哪能夠冷靜的去想?他只覺全身血脈憤張,腦中紛亂,身於似要爆炸一般,半晌才迸出一句說話:“我怎麼無賴了?”他自懂人事以來,就是這樣憤世嫉俗,嘻笑怒罵,遊戲風塵,從來未想過自己的行徑對是不對,根本就沒有考慮過什麼無賴不無賴的。冰川天女被他一問,頓然怔住,說不上來。須知冰川天女所受的教養和他全然不同,她肯直言說金世遺無賴,已經是破了她平日含蓄矜持的慣例,再要她當面數說別人如何無賴,那簡直是不可想像之事。
只見金世遺的目光如痴似傻,呆呆地望著冰川天女,幽萍心中害怕,道:“你一直跟著我們,這不就是無賴嗎?”金世遺叫道:“路又不是你的,你有你走,我有我走,這怎麼是無賴了?”冰川天女心頭微感不快,避開了金世遺的眼光,道:“世遺兄,路也有很多,咱們還是各走各的好。”金世遺忽地大叫一聲,立即像猿猴一般攀上附近山峰,遠遠的逃開了冰川天女的視線。
金世遺攀上山峰,忽而長吁,忽而怪笑,忽而手舞足蹈,忽而在地上打滾,他身上那套愉來的華美的衣裳給荊棘刺穿,面上手足,也擦傷流血,他卻全然不理,但黨自己的靈魂似要爆破軀殼向冥冥的太空飛去,又恨不得身體能霎時間化作微塵,灑遍大地山河。這心情是羞慚。是憤怒還是自傷?連他自己也不明白,料想世上亦無別人能夠理解。他一把撕裂了身上的衣裳。在山澗旁臨流照影,大聲叫道:“我也是父母所生的清白之軀,為何世人對我這般輕賤!”
這剎那問,他一生的經歷閃電般的在腦海中一幕幕閃過。他記起了自己的童年,別人的童年是歡樂無優,而他的童年卻是辛痠痛楚。他母親早逝,父親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