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秀青忍不住道:“骨肉親情,血濃於水,怎可磨滅?他必定還是關心你的。”
白弦閉了閉眼,道:“所以才叫我趕來見他最後一面?也罷,他若不認我這個弟弟,我便也當做沒有他那個哥哥,是我不要他,不是他不要我!”
孫秀青的手緊了緊。她是否也在害怕?西門吹雪的劍道是無情之劍,西門吹雪也是個無情之人,即便他在成親之後更像個普通人了,但又有誰知道這種狀態能持續多久?
子時已過。無論是期盼或是抗拒,九月十五這一天已然到來。
夜依然很濃,如墨迴轉,在廊上亭間無聲地繞。孫秀青綻出一個天空般包容的微笑,道:“也許葉城主不曾與你相認,正是為了保護你;就如同西門吹雪也不願意讓別人知道我的所在。”
一滴清淚,滴落在茶杯裡,濺起淺淺漣漪。這話彷彿有莫大的魔力,少年的聲音終於有了些波動:“我只是……不想成為他的弱點。”
孫秀青突然對這才相識的少年有了種憐憫。她至少曾經和西門吹雪度過段快樂的日子,而白弦甚至不曾與親生兄長相認。
白弦凝視著孫秀青,孫秀青也凝視著白弦。
這靜寂的夜裡,兩顆心似已靠在一處。在這一刻,他們不是西門夫人和葉孤弦,而只是兩個同病相憐的陌生人。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六條緞帶(上)
天高氣爽,秋日當空。
葉孤城和西門吹雪要在紫禁之巔決戰,皇宮裡自然不能沒有反應,他們的反應就是給了陸小鳳六條緞帶,讓陸小鳳來挑選六個有資格進入紫禁城觀戰的人。
這種緞帶來自波斯,是大內珍藏,在月光下會變色生光,市面上絕難仿造。所以大內侍衛們把這些個燙手山芋扔給陸小鳳後,都很放心。
白弦聽到這裡,已忍不住笑了起來:“為什麼無論是什麼人,都喜歡把麻煩往陸小鳳身上扔呢?”
孫秀青嫣然道:“這也許是因為,能讓每個人都信任的人,也只有他了。”
經過一夜,他們兩人儼然已親近了許多。
糕餅鋪的夥計接著道:“陸小鳳的緞帶已經送出去了三條,分別給了老實和尚、唐天縱、司空摘星。”
白弦皺了皺眉:“唐門子弟中的第一高手唐天縱?”葉孤城重傷了唐天儀,更讓唐天容的雙手再也沒有施毒的能力,這對於唐門子弟來說,是隻有血才能洗清的仇恨。唐天縱想要進紫禁城觀戰,自然是為了報仇。
孫秀青柔聲寬慰道:“難道你還不相信白雲城主?”
白弦的眉頭依舊沒有舒展:“昨天晚上,我聽陸小鳳說,葉城主的傷勢並不輕。”他心裡有些陰沉。在西門吹雪變成個“人”的現今,若是這場決戰中沒有摻雜別的什麼東西的話,葉孤城的贏面本是很大的。
絕代的劍客都是一類人,一種你也許會不喜歡,卻不能不佩服的人。一種已接近“神”的人。
無論是劍法,是棋琴,還是別的藝術,真正能達到絕頂巔峰的,一定是他們這種人。因為藝術這種事,本就是要一個人獻出他自己全部生命的。
這場本該神聖的決戰,被一個骯髒的陰謀攪亂,連白弦這種人,都覺得有些不舒服了。即使那個陰謀,是謀朝篡位的大逆。
孫秀青脫口而出:“這豈非很不公平?”她雖然希望西門吹雪得到勝利,卻並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倚靠這種“優勢”得到勝利。孫秀青嘆道:“這樣想來,昨晚西門和陸小鳳出去,就是為了去找葉孤城了……你且寬心,西門的醫術很不錯的。”
白弦凝視著她,勉強笑了笑。
而後藍衣少年抬眼不經意地一瞄,果然瞧見恭敬立著的夥計眼裡飛快地閃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