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那宮女、太監移到花樹叢裡,各自換上了衣衫。小慕容望了望文淵的太監服色,忍不住噗哧一笑。文淵慍道:“笑什麼?要是我真成了太監,瞧你還笑得出來?”小慕容伸伸舌頭,笑道:“那我就要哭啦。”文淵一笑,道:“走罷。”
兩人悄沒聲息地走了一陣,雖然換了服裝,一路上依然躲躲藏藏,畢竟這只是備用手段,不被人發現自是最好。繞了一會兒,忽聽前頭一處亭子傳來一陣嬌膩聲氣,說道:“陛下,剛才究竟是什麼事兒?怎麼一連來了這麼多通報?”
【一百零九】
只聽一個青年男子唉聲嘆氣,說道:“瓦剌發兵做亂,已經打到了大同,這些都是軍情緊急的通報。”那女子說道:“瓦剌?瓦剌不是一向和我們相安無事,前些日子還遣使入貢的嗎?”那青年道:“是啊。朕已經派人去找先生過來,好商議對策。”
文淵和小慕容悄悄接近那亭子,藏在一座假山花木之後,望將過去,但見一座八角亭中,一名男子身穿龍袍,年紀約莫二十二、三歲,滿臉煩悶神色,旁邊坐著一個錦服女子,想是宮中嬪妃,容貌極是嬌美,實可稱得上是千中挑、萬中選,舉止之間,神韻動人之至。四名宮女在兩人身旁侍奉。
這個青年,便是當今明朝皇帝朱祁鎮,年號正統,後世歷史上稱為英宗。正統皇帝在位迄今十四年,自太皇太后張氏崩逝之後,大權皆由宦官王振掌握,朝政大壞。文淵聽了正統說話,暗暗搖頭,心道:“這皇帝說的先生,多半便是王振。王振玩弄權柄,或有些小聰明,可是未必胸懷實學,當真應付得來這等軍機要務?”
那女子是正統的一名寵妃,封號慧妃,對那軍國大事全無才幹,當下只是陪著正統說笑解悶,一邊勸酒。正統心煩意亂,酒杯舉了又放,放了又舉,顯是不見王振來到,便安不下這顆心。
不一會兒,一名小太監過來稟報,說道:“啟奏皇上,王公公到。”正統面露喜色,連忙道:“快請,快請!”那小太監匆匆退下,只消片刻,便見一箇中年太監走了過來,神氣頗有狡黠之態,正是權傾當時的司禮監王振來了。正統迎上前去,道:“先生,你可來了。瓦剌入寇大同,依你之見,該如何是好?”王振似乎漫不在乎,笑道:“皇上不必擔憂,我已有了應對之策。”
這王振少年閹割入宮,入內書堂,正統尚為東宮太子時,便服侍他讀書,盡心討好。正統自年幼便喜歡這個口才機巧的王太監,後來更以先生相稱,親政之後,任命司禮監之職。明朝司禮監有秉筆太監一職,要將大臣們的奏章呈給皇帝,宣宗以後,不少太監均在內書堂接受教導文墨,略具才學,秉筆太監經常由這些人擔任,有時皇帝竟也讓親信的秉筆太監代為批決票擬。正統年歲方輕,有空之時,與嬪妃玩耍作樂,王振偏偏在這時候呈上奏牘來。正統一不耐煩,經常便直接道:“這些事你看著辦吧!”竟是絲毫不理奏章中書寫何事。王振自是求之不得,也不必揣摩聖上旨意,回給群臣的,便是王振他老人家的主意。正統對王振倚任至此,等於將大權雙手奉上,王振氣焰之高,權威之重,朝廷莫有能及。
這日緊急軍情,道是瓦剌入寇,追根究底,也與王振脫不了關係。瓦剌本是蒙古部落,算得是元朝後裔。其時瓦剌可汗是為脫脫不花,太師也先攬權,脫脫不花僅有可汗之空名。也先嚐遣使入貢馬匹,換取明朝物資賞賜,兩國以此維持和平。
也先素懷野心,有意揮兵中土,只是沒有藉口,無名之師,不足以服人,是以遲遲沒有行動。哪知王振掌權之後,為了蒐括金銀,將給予瓦剌的賞賜大為削減,更降低瓦剌在“馬市”交換馬匹所得的價額。瓦剌貢馬所派使節,有兩千人之眾,虛報三千,意圖多取賞金,不料把戲卻被看破,禮部按實給賞,虛報者一律不給。所請金帛,又只得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