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跟進去,但從房門關起的剎那,他看到了陛下望著昏睡的人的,毫不掩飾的痛楚與一種隱隱的絕望。
再然後,他親眼見證了一個帝王的柔情可以到何種地步。陛下從未展現過的柔情蜜意,體貼入微,讓他這個太監都覺得窩心。每一次,他看到陛下擁著任刃時,臉上不自覺露出的發自內心的幸福與笑意,都會跟著嘴角微翹。
只是,這種情況沒能維持很久。
埋在鄭太傅府的眼線報告得到了一種奇毒,並準備將此毒用於後宮時,陛下思索了一夜,第二日便裝作不知的樣子,任憑鄭府下手投毒。於是,後宮爆發了“天花”。隨著疫病的蔓延,看著那一個個染病死亡的宮女、太監、侍衛以及後宮中的女人,——這樣借他人之手利落的大規模清掃,讓順福不得不為陛下暗暗叫了一聲好。
任刃站出來提出治病,出乎了陛下的預料。
順福清晰的記得當任刃提出這個要求時,陛下震驚的表情,以及隨後的欣喜和滿足。陛下是真的認為任刃願意為他分憂的吧?只是那麼一個細小的舉動,就能讓坐擁天下的帝王露出那麼開懷的表情,卻讓順福有了不好的預感。
任刃染病,毒性變異。
那一夜,陛下整夜無法入眠。
被子一次次的掉落地上,他去幫陛下拾起時,隱隱約約能聽到陛下在輾轉反側時的低語:“朕先是個帝王,才是一個人……”這一句話,來來去去的說著,帶著一種似乎從靈魂散發出的孤寂和蒼涼,讓他莫名的跟著心疼。
後來,他明白了這句話的意義。
他是一個帝王,要以國為先。所以他的生命,不能輕易地捨棄,不能輕易地受到制衡,所以他只能利用任刃,換取性命的自我掌控以及朝堂的平衡。即使那個人是他愛的,即使他再不捨,他也無從選擇。
順福想,這就是身為帝王的悲哀吧。
“這是債。”回過頭,蕭天弘明明是看向他的,卻好像在說給自己聽:“朕負了他,卻愛上了他,他又負了朕,朕又利用他……”仰起頭,他的表情虛幻的看不清晰,聲音也低沉到幾乎聽不到:“這是生生世世、糾纏不休的債。”
順福低下頭,靜默不語。
只有一句話在空氣中迴盪:
生生世世,糾纏不休。
故技重施
初春的夜風很涼,涼的發冷。//。mingshulou。//寬大的外袍在匆忙中沒有繫緊,在顛簸跑動中被迎面而來的風掀開,如閃著寒光的刀鋒割破了他單薄的裡衣,絲絲冰寒侵入了面板,血液,骨髓,凍的任刃的心都跟著僵硬,感覺不到跳動。
沒有時間停下來將外袍繫好,任刃一手隨意將分開的對襟抓攏,但仍止不住寒氣的侵襲。分不清是從外而內,還是由內而外。
“少爺,應該就在前面了。”染墨指著前方林立的廢棄房屋說。
“下馬。”任刃忙勒住韁繩,不待馬徹底停下就翻身跳了下去。
染墨也跳了下來,走到近處草叢便仔細的檢視了一番被踩倒的雜草和腳印,向左前方指了指。任刃立刻點了點頭,跟在染墨身後,撥開雖然幹黃但卻倔強的直立著的雜草,走了進去。
新冒出的綠芽還細小的完全處於劣勢的趴伏在地,只有細脆卻堅硬的草竿高高的支起,在走動間撩撥著雙腿,有時候刺的人生疼。然而此時的兩人全然不顧這些,一個負責引路,一個在後面無聲無息的跟著。這一帶都是舊時廢棄的房屋,據說這裡在百年前發生過屠殺,所以冤魂不散。於是附近的百姓很少涉足此地,才長了這麼多的雜草出來。
乾枯的失去了水分的草竿在腳步的踐踏下發出噼啪的聲音,在深夜裡格外響亮。兩人動作迅速的走著,卻儘可能得放輕腳步,不引起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