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的她,毋寧又回覆到了她的嬌嬌女兒之身,然而,她卻又知道,未來路上,仍然不盡太平,還得隨時隨刻要保持警覺。
值得安慰的是,面前的這個人——朱允炆,在自己的保護之下,總算平安歷險,暫時無損,往後還有好長好長的一段路要走,是福?是禍?誰又能事先知道……
一陣狗叫聲,崔化從老遠跑過來。
“好了,好了……有地方住了!”
嶽青綾站起來問:“這是什麼地方?”
崔化說:“這裡是‘白水灘’……四面全是山,我給一家人說好了,他們房子還寬敞,在那裡暫時住上一天,再走不遲,不知道姑娘您的意思怎麼樣?”
嶽青綾說:“房子夠住麼?”
“夠,夠……”崔化說:“這家人姓李,是開磨坊的,房子又大又新,只要給他們幾個錢,把他整個院子包下都行。”
聽說是開磨坊的,立時便想到了熱熱的豆腐,朱允炆立刻就叫起好來。
嶽青綾想了一會,點點頭道:“好吧,我們就過去吧……”又說:“回頭問起,就說我們是打安南逃難出來的,那邊在打仗……”
這個說詞極是恰當。事實上近年以來,明軍多次對安南用兵,迫使安南大舉對境內之漢人報復、殺害,以至於時有難民扶老攜幼亡命而出。
朱允炆等四人,搖身一變,成了逃難的難民,倒是極其恰當,自不會引起別人注意。
天還是朦朦的那種顏色,朱允炆就醒了,只覺著身上寒颼颼的,有幾分涼!
羈旅中有一份難耐的孤單、蕭索……几上殘燭欲熄,蠟淚淌滿了半個瓷碟,搖曳著的昏黃燈光與窗外的一輪皓月映襯得分外有趣,透過敞開著的一面天窗,灑下來的一方月魄,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他的床頭,這就更令人頗生感觸,而興出一番幽懷。
最近這些日子,他時常在半夜醒轉,而後痛定思痛,便不得安眠,咀嚼著夢境裡的酸甜苦辣……一回解顏,一回唏噓,箇中滋味,不足為外人道及,也只有他自家心裡有數了。
來到李家,今天已是第二天。
為了慎重起見,暫時不敢妄動。
一來是朱允炆身子不舒坦,連日來驚嚇過劇,需要好好休息,再者宮師傅、崔化身上都帶著傷,再拼下去,都得躺下不可,即使武功最高的嶽青綾,也有一份屬於自己的悲哀。
她其實受有很重的內傷,只是一直用內功壓制著,不使發作顯露而已。
崔化到外面打探訊息,預計著最快也要明後天才能回來,這當口急也急不來,便只得在這裡賴著了。
這家主人姓李,是做磨坊生意的,李家家道殷實,在白水灘地方,算得上是首富。
這一片宅子,原是為主人娶媳婦兒新置的,卻為朱允炆一行四人佔了先,預計著即使逗留個十天半月也不礙事。對於朱允炆一行此刻來說,正是再恰當不過,大可秣馬厲兵以圖來日。
寒颼颼地颳著小風,銀紅紙糊的窗戶一陣緊似一陣地響著,似乎滿地如銀的月光都被吹零散了。
朱允炆倚著床欄緩緩坐起來——意外地,卻聽見了僅是一簾之隔的鄰室,傳過來嶽青綾的輕輕咳嗽聲音。
他於是匆匆下地,披上件絲綿袍子,來到了她的房子。
門簾方啟,裡面的大姑娘已有覺警。
水汪汪的一雙大眼睛,睜得又大又圓,直直地向他瞅著,卻是一句話也不說。
這番神情反倒使得朱允炆一時愣住了。
房子裡靜極了,除了夜風叩窗的聲音,什麼也聽不見……四隻明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互望著。
便是,在那一盞迷離搖顫著的燈光裡,雙方奇妙地感觸著一些什麼……似乎是一直隔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