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學術傳統,而這種傳統以及其所象徵之精神,勢必能注入中國文化的血脈之中,並開拓出更偉大的傳統。
墨家文化中斷達2000年之久,墨學退出中華文化的主流,這很值得深思。我認為這是墨家純潔性使然,沒有任何一個專制的政府能夠見容於墨家的存在。確實,墨家與其他諸子百家相比,顯得那麼的特立獨行,其不僅僅是學術的流派,而且是準軍事組織,準政治組織,是民間強大的政治力量,他們是智者、學者、演說家、辯論家、技術家及武士的集合,有儒家的責任感,有法家的嚴謹,有名家的智慧,有道家的廣博,有兵家的謀略,有縱橫家的才氣。他們自食其力,不依賴於政府,獨立於政府,這無論如何都會讓專制的政權為之心驚膽戰。墨家不是宗教,但我認為它已超越宗教:有宗教的力量,但並沒有宗教的崇拜;有宗教的激情,但沒有宗教的偏頗。
梁啟超曾列舉先秦文化的六大不足:一曰論理邏輯思想之缺乏;二曰物理學實學之缺乏;三曰無抗論別擇之風;四曰門戶主奴之見太深;五曰崇古保守之念太重;六曰師法家數之界太嚴。但很令人驚奇的是,墨家正是對這六大不足的補充,換言之,墨家精神,迥異於中華文化的其他分支。墨家的邏輯學,堪稱為中國古代邏輯之高峰,這方面十分有意思,但此處我亦不多談。在物理學實學方面,墨家雖然還未能達到古希臘的數學方法水平,但在先秦諸子中,卻是雄視一方,而墨子本人在技術方面與魯班便不分上下,墨家的物理學成就十分的豐富,詳細可參看上面所列舉的孫中原先生的兩本書。而在抗論別擇上,墨家在中國文化中最具有此精神特質;同樣,在保守崇古上,雖然墨家也強調古代的經驗,但更加強調發展的觀點,這也是墨家與儒學的區別之一。墨家有自己的一套嚴密的理論,但因為墨家實際上更是實際的踐行者,所以與其他門派相比,其思辨精神是非常明顯,這也使得其理論更多是建立在邏輯學與認識論的基礎上,而非徒然的門戶意氣之爭,這從墨家的經典中可以見到——墨家在鑽研其他學術流派上是花了許多時間,而對其異議則是分析判斷後以理性的眼光給予評判。從這幾點說來,墨家在2000年前的思想,即使以現代意義看來,仍然在許多方面可稱為典範。
梁漱溟先生在審視中國傳統文化時,曾指出中國傳統的生活方式與西方生活方式的不同,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是中國人的家庭觀念極強,缺乏西方的集團生活方式,而西方的集團生活方式,衍生出瞭如權利、義務、紀律、法制觀念等,向下推之於個人,即為個人的權利,向上推之於國家,則是國家觀念的發達。中國缺乏集團的生活,並不意味著中國人沒有過集團生活,墨家就可列為集團生活的典型。漢代後,以家庭為本位的觀念興起,墨家的集團生活方式便無法見容於社會,而其根本的原因,是古秦漢之後,中國專制集權主義高度發展,政治專制臻於完善,學術的自由空間便急劇地壓縮,因而學術只有兩條路可以走:要麼與政治專制合二為一,這是儒學的道路;要麼躲避世事,空談玄理,這是道家以及後來進入中國的佛教的道路。所以,墨學學派的消失,是專制集權政治的必然結果,因為墨家實在是太純潔,純潔得無法與專制政府同流合汙,也無法像道釋一樣逃入象牙塔之中。
墨家的書籍證明了其不僅是思想一流、技術一流,其軍事能力也是一流。《墨子》一書中自《備城門》以下11篇,是不折不扣的相當完整的兵家之作,但同樣在歷史上被忽略了。本來應該成為中國歷史上極重要的一冊兵書,尤其在軍事工程方面,可謂是一部傑作,只可惜其存在的價值,最終只是用來證明墨家的才能的材料。墨徒們並不是一群書呆子,而是一群隨時準備著為“大義”而獻身的武士。墨子嘗說:“士雖有學,行為本焉”,墨家學問的指歸在於踐行,他們秉承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