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沒死成,就想著逃避!”
雲泥往他肩上伏,柳無心順勢摟著她道,“天行健,萬物各自生生不息。最必要的,不是進退,是面對。”柳無心靜靜嘆口氣,說道,“人世間千百萬種智慧,不在生死,不關錯對,重要的,還是面對。”
雲泥微微顫動,起身拉著他的手跪坐在他面前,像一個聆聽教誨的孩子。
她的樣子讓柳無心一笑,彎起手指彈在她的額上,雲泥吃痛,縮起脖子捂著頭,復又埋首他懷中。柳無心抱著她,仰望蒼穹,柔聲道,“雲兒你生受傷痛,弱極絕望時看破所揹負的執迷,故而捨生求死。因生而有使命,使命成揹負,揹負強而生妄念,妄念強而生執迷,執迷烈,最終死亦不能休。你御刀成魔,就是因為你死亦不休,可是我卻不能幫你,我幫你,你便愈成魔。”
雲泥無語。柳無心道,“這世上大如鯤鵬,小到草芥螻蟻,你我芸芸眾生,皆不會毫無負累,無所依仗而憑心自由。雲兒,你如是,我如是,名大哥如是,洛逸人也如是。你不再執著生之負累,明瞭一死皆休,卻只是了悟了一半,另一半,你還不懂。”
雲泥仰面望著他,目光澄澈。柳無心道,“我教你內功心法,就在賭你一定會懂,否則你難至大成。雲兒,生之負累,有煎熬苦痛,也有功成光榮,所依仗者,不過生命。身死,則靈滅,萬事皆空,萬念皆休,故以一死求解脫,放棄執著。可就此明瞭死,還不足夠,以死之明慧,觀照生之艱難,才是正題,才是智慧。妄念貪生是錯,一心求死也是錯。上善若水。遇豁口則宣洩,遇堵隔則迂迴。人生天地,當以死之空虛豁達,直面生的波詭雲譎。輾轉於桎梏的縫隙,卻懂得歡享人生的溫暖歡喜。”
雲泥聽著,垂下頭,眼眶溫熱。柳無心敞懷深深地擁住她,嘆息道,“所以死不是目的,怎樣活著才是我們全部的目的。雲兒啊,研習內功,就是在悟魔,悟道。暴力相搏,遊走在死亡的邊口,越發要激盪出生命的操守。我們用此種內力運功,不追求殺伐的結果,不存在滅絕的意念,揮出的每一刀每一劍,都蓬勃,都清勁,都生機盎然。”
雲泥出神,柳無心道,“現在你總該明白,為什麼墨絕是可以面對的,名大哥,也是可以面對的。”
瞬間的靈慧,在雲泥的心中噴薄而出。柳無心道,“從我教你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成魔,只是沒想到這麼快而已。成魔固然極其兇險,可也是入道的契機,我當時不加點撥,是因為時機未到。人必艱難坎坷,慘淡愁絕,才可能福至心田,靈光乍現。雲兒你勘破死,那麼現在,你仔細想,怎樣了悟生。”
雲泥思量不語。柳無心道,“佛經裡有個故事,一個人被一隻猛虎追趕,山崖上有根藤,便爬上去避禍,還不及喘息,抬眼看見一隻老鼠正啃噬那根救命的藤。下面虎盤旋,上面鼠啃噬,正危急間,卻突然看到手邊有一叢灌木,結著鮮紅的漿果,他伸手摘下來一嘗,覺得真甜啊!”柳無心望著雲泥的眼眸溫柔一笑,柔聲道,“雲兒,生有憂患,死常逼迫,人生全部的意義,不過是吃到一枚甘甜的漿果罷了。”
“柳大哥!”雲泥瞬間靈心洞開,她一把抓住柳無心的手,眸心豐美明亮。
柳無心與之會心一笑,山林寂寂,月光如水。
雲泥盤坐,調息,吐納,內息帶著萌生的溫熱,緩緩行走於經脈。柳無心察其神色,知其漸入佳境,遂盤腿於其身後,劍指雲泥後心,細微的真氣緩緩注入,與正在行經於此的內息兩相糅合。
雲泥顫然。柳無心道,“雲兒放鬆。溪流入海,風行浪湧,你順應便是。”
一盞茶後,內息執行一周天。柳無心的內力注入已如小溪,潺潺緩緩,雲泥只覺漸至飽滿,悠遊歡暢。隨著內力的漸增,衝擊漸烈,如小洪,成瀑布,于丹田蘊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