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著枝繁葉茂的木蘭樹。在暗淡的暮色之中,他的身形變得模糊起來,就像是一個黑暗的鬼魂,潛伏在顏色更暗的樹枝之間。
“後來呢?”他慢聲細語地同道。
“後來——她就死了。您知道的,最後的三天晚上我一直陪著她——”
他說不下去了,停頓了片刻,但是蒙泰尼裡一動也不動。
“在他們把她安葬之前的兩天裡,”亞瑟繼續說道,聲音放得更低,“我什麼事情都不能想。後來,我在葬禮以後就病倒了。您總記得,我都不能來做懺悔。”
“是的,我記得。”
“呃,那天深夜我起身走進母親的房間。裡面空蕩蕩的,只有神食裡那個巨大的十字架還在那裡。我心想也許上帝會給予我幫助。我跪了下來,等著——等了一整夜。到了早晨,我醒悟了過來——Padre,沒有用的。我解釋不清。我無法告訴您我看見了什麼——我自己一點兒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上帝已經回答了我,而且我不敢違抗他的意願。”
他們默不做聲,在黑暗之中坐了一會兒。蒙泰尼裡隨後轉過身來,把手放在亞瑟的肩上。
“我的孩子,”他說,“上帝不許我說他沒有跟你講過話。
但是記住在發生這件事的時候你的處境,不要把悲痛或者患病所產生的幻想當作是他向你發出了莊嚴的感召。如果他的確是透過死亡的陰影對你作出了答覆,那麼千萬不要曲解他的意思。你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亞瑟站起身來。一字一頓地作了回答,好像是在背誦一段教義問答。
“獻身於義大利,幫著把她從奴役和苦難中解救出來,並且驅逐奧地利人,使她成為一個共和國,沒有國王,只有基督。”
“亞瑟,想想你在說些什麼!你甚至都不是義大利人啊。”
“這沒有什麼區別,我是我自己。既然我已經得到了上帝的啟示,那我就要為她而獻身。”
又是一陣沉寂。
“剛才你講的就是基督要說的話——”蒙泰尼裡慢條斯理地說道,但是亞瑟打斷了他的話。
“基督說:‘凡為我而獻身的人都將獲得新生。’”
蒙泰尼裡把一隻胳膊撐著一根樹枝,另一隻手遮住雙眼。
“坐一會兒,我的孩子,”他最終說道。
亞瑟坐了下來,Padre,緊緊地握住雙手。
“今晚上我不能跟你展開辯論,”他說,“這件事對我來說太突然了——我沒有想過——我必須安排時間仔細考慮一下。然後我們再確切地談談。但是現在,我要你記住一件事。
如果你在這件事上遇到了麻煩,如果你——死了,你會讓我心碎的。”
“Padre——”
“不,讓我把話說完。有一次我告訴過你,在這個世上除了你之外我沒有一個人。我並不認為你完全理解這話的意思。
人在年輕的時候很難理解這話的意思。如果我像你這麼大,我也理解不了。亞瑟,你就像我的——就像我的——我自己的兒子。你懂嗎?你是我眼裡的光明,你是我心中的希望。為了不讓你走錯一步路,毀了你的一生,我情願去死。但是我無能為力。我不要求你對我作出什麼承諾。我只要求你記住這一點,並且事事小心。在你毅然決然地走出這一步時好好想一想,如果不為了你那在天的母親,那也為了我想一想。”
“我會的——而且——神父,為我祈禱吧,為義大利祈禱吧。”
他默默地跪了下來,蒙泰尼裡默默地把手放在他那垂下的頭上。過了一會兒,亞瑟抬起頭來,親吻了一下那隻手,然後踏著沾滿露水的草地,輕輕地離去。蒙泰尼裡獨自坐在木蘭樹下,直愣愣地望著眼前的黑暗。
“上帝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