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慌成這樣。可他這個石洞是死衚衕,淺淺的一個弧度,對方真的過來,他根本無處可躲。
腳步聲還在試探地靠近,敬王屏住呼吸,覺得此生可能要交待在這裡。
皇子王爺又如何,他不得皇上喜愛,也沒有母妃扶持。雖然母妃和太后一脈,佟氏家族多年來也早被皇上暗地裡將權勢架空。為了保他平安,太后極少見他。他是孤家寡人,倘若沒有賢妃,他甚至找不到理由進宮來。說實在些,他年紀尚小,真因為“貪玩”跌落假山,掉入湖中,死法多得是。
到時候,父皇哀喪幾日,賢妃哭嚎幾嗓子,也就過去了。沒人會惦記他,沒人會管他是真的貪玩,還是被人滅口。
何況來者高高在上,他招惹不起,捏死他猶如捏死一個螞蟻。
他害怕到了極點,腿跟著打顫,腦海中閃過無數慘狀的畫面,眼前暈暈旋旋,模糊之中,他看到對面假山的石洞裡躲著一個人。
他不知道那人是什麼時候躲在那的,聽到了什麼,看見了什麼。只知道此時情況緊急,他逃不掉,對面那人卻可以掉轉身從石洞縫隙裡退出去。
眼瞅著剛剛對話的人已經走到兩座假山中間,只一步,就一步,來者邁過來,頭向右偏,就能看到退無可退的他。
可這個時候,對面的人從假山的石洞中鑽了出來。
“奴婢要去膳房還食盒,路過此處,聽著有人說話,想要避開的,卻被您逮了個現行。奴婢不該貪玩,這就早早回去,求您繞過奴婢一回,別跟奴婢的管事嬤嬤告狀。”
顧左右而言他,真說什麼也沒聽見,對方不會信的。
“你是哪個宮的?叫什麼名字?”高高在上的那個人問道。
“奴婢是壽安宮伺候賢嬤嬤的,叫……洛芙。”
另一個人小聲耳語:“留不得。”
洛芙跪在地上磕頭,不停求饒。對方不會放過她,卻偏在這時,回去取腰牌的宮監提著燈籠回來了。外面的人不敢再停留,撂下句狠話匆匆離去。洛芙像癱軟的泥,跌坐在一邊,失神地看著石洞。
他始終不敢走出去,直到宮監找到這裡來,看見洛芙,推搡幾下肩膀問他可曾看見敬王。
洛芙的眼是空洞的,她張張嘴,最終也沒發出聲音來。她搖搖頭,宮監氣餒,提著燈籠又往前方找去了。
宮監走後,洛芙彷彿回過神來,跪著爬向他,拽著他的袍角求他救命。
他害怕極了,當下的一瞬,他踢開了她的手,失魂落魄地跑出了石洞。
他對自己厭惡到噁心。彷彿有一萬隻蟲子爬在身體裡,啃咬著骨頭,撕噬著血肉,一點點將他蠶食。可他沒有辦法,他救不了她,只會將他自己也搭進去。他念著她的好,倘若真出了事,他會去給她上香,給她燒紙,請道士僧人給她超度,來世讓她投個好胎。
那時他十三歲,半夜縮在被子裡抖得像篩糠。
他故意躲著,稱病不進宮。皇上要過問他功課,他躲不開,興致怏怏進宮捱了頓訓。出宮的時候,過東華門的夾道上,洛芙彷彿早有預謀,噗通跪在他面前,形容枯槁地求他救她。
她當時怎麼說的來著,那人不會放過她,她僥倖從鬼門關逃了一次,再有人加害,她鐵定逃不過第二次。
可他再一次的,決絕冷漠的,踢開她,拿出一個王爺的架勢,目無一切地走出了東華門。
他也恨自己,恨自己沒用,恨自己的卑劣,人家救了他,他卻恩將仇報。
後來,她真的死了。
……
蘇可聽著這段過往,雙手疊著捂住嘴唇,太過用力,手指在蒼白的臉頰上留下深深的指印。
“這是我犯下的錯,我一輩子都會記得。我曾經膽小怕事,怯弱又沒有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