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內心時常渴望的東西,因為,多年來他夢想的激盪生活現在真的就出現在了身邊。
只有希伯萊才有的激盪(2)
生活充滿了不安、緊張和殺機。
白天,當他在希伯萊大學攻讀“猶太復國主義歷史”的時候,他得時刻提防一個手雷會扔進教室;夜晚,當他回到家中倒頭睡下的時候,他的枕下放著的正是作為以色列國防軍中士的象徵:裝有32發子彈的“烏齊”衝鋒槍,一把或許是全世界最好的手提式衝鋒槍。
經常地,當他行走在耶路撒冷時,他得時刻提防阿拉伯人兄弟的無意攻擊:一個燒得通紅的螺絲帽,被用薄鐵皮夾著刺破了空氣呼嘯而來,一旦被它擊中,即使不致於立刻斃命,殺傷力也足夠可怕。
幾乎是一下飛機,陳建平就加入了以色列國籍,而這就意味著他是一個當然的預備役軍人。在每年四十五天的預備役中,每天他都必須手持裝有32發子彈的“烏齊”,和戰友巡邏在隨時可能爆發起義的巴勒斯坦難民營。
這時,陳建平往往遠離了他的“猶太復國主義的歷史”,遠離了他酷愛的語言學,遠離了這塊神奇之土上人類曾經遺留下的文明印跡,以及一個叫作耶穌的男子,以及他對一個充滿了罪惡、貪婪、淫亂等等罪惡的世界的拯救。心情極其複雜地,陳建平緊張地行走在土爾卡恩、吉巴利亞等等著名的難民營地,他知道,在這裡,雲集著巴勒斯坦最強悍的造反者,在這裡,隨時隨地會出現手持武器的“法塔赫”成員,他們不會也不可能理解一個來自中國,對激盪生活有著烏托邦衝動的年輕人的內心感受,當他們的衝鋒槍口噴出火焰的那剎那,照樣會毫不留情地毀滅陳建平,毀滅他從來的,渴望破解人類母語的熱忱。
陳建平不會忘卻這樣的情景:
1989年夏天的吉巴利亞難民營。
陳建平和他的國防軍戰友,來自俄國的猶太兄弟一起作著例行巡邏。走到一個寬大的帳篷前,他的戰友,不知出於怎樣的心理,竟然從褲子中掏出生殖器對著帳篷中的巴勒斯坦人一個勁兒地晃動。
這個下流而猥褻的舉動激怒了帳篷中的巴勒斯坦人,剎那間,老頭、老太、小夥子,足有100多人從各個帳篷中發狂似的衝了上來,那架勢直要把他倆撕成碎片。
那瞬間,陳建平呼吸急促,他聽見自己沉重的心跳,死神彷彿轉眼間已到了他的身邊,他拼命拉著“烏齊”的槍栓,但不知怎麼搞的,槍栓怎麼樣也拉不開。
他看見戰友那張慘白的臉,也看見阿拉伯人那張張狂熱的臉,他幾乎已經可以聞到他們嘴唇中噴出的氣息了,感覺到脖子被死神狠狠扼住後的窒息,就在這個絕望時刻,他聽到了槍栓拉開的聲響,隨後,如同做夢一般,他看見槍口冒出的一縷縷白煙,那麼多的阿拉伯人生生地停在了他和他的戰友前面,轉眼之間,這些有理由瘋狂的阿拉伯人全都退回到了自己的帳篷裡。後來他才知道,他將“烏齊”衝鋒槍的32發子彈全都發射了出去,出於本能,他的槍口向著吉巴利亞難民營的天空,向著千百年以來這塊被不同民族的馬蹄、弓箭和火炮所蹂躪了的土地上空。
陳建平還不會遺忘這樣的情景:
是在戈蘭高地一側,他和戰友們坐在裝甲巡邏車四處檢視的時候。
前面傳來了槍聲和騷動的聲響。他的戰友忍耐不住地跳下了裝甲巡邏車,向前徒步而去。陳建平看見戰友脫下鋼盔的那個大大的頭顱,隨後,在黃昏的暮色中他看見戰友不知為什麼飛快地奔跑了起來,再接著,他聽見了槍聲,是巴勒斯坦的狙擊手發出的子彈,戰友的頭顱整個被子彈掀開,腦漿四濺到戰友舉起的鋼盔中,捧著裝有自己腦漿的鋼盔,戰友足足跑了幾十米,才猛然倒在戈蘭高地粗劣的土地上。
殺戮讓陳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