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光,慢慢發起亮來。
家人,妹……錯,是姐姐,爹,娘,多遙遠的印象,完全數不出來,幾百年沒擁有過這類字眼的存在,仔細想想,他獨身一人,原來已經那麼長久。
吃人,吃獸,吃動物,再吃人,再吃獸,再吃動物……他的好幾百年,就是這麼過的。
貧痞,無趣,毫無半點值得回想起來的意義。
咦?他幹嘛自我否定?吃人吃獸吃動物是他的本能啊!是他曾經最歡快的時光吶!
曾經?
他竟然用了“曾經”這麼該死的字眼?!一定是他附著的這具貔貅肉身作怪,才害他開始胡思亂想,檢討以往自己的所作所為,甚至還……小小反省和自厭。
呿呿呿呿呿!
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會變成老傢伙口中那種個性軟綿綿,做啥事都把“請、謝謝、對不起”掛在嘴上的善良窩囊廢!
不行不行,不能忘本!不能忘記食人獸的英明威武及意氣風發!
他是狍梟他是狍梟他是狍梟他是狍梟——
“嗚……”
突地,懷裡排行老三的小嫩貅醒過來了,和銀貅一樣濃亮的眸,眨巴眨巴看向他,咧嘴像在笑,可愛細鳴,聲似銀擊清亮,融化他腦子裡出現過的每一個字,她還伸出粉嫩小舌,舔癢他的下巴,彷佛他那兒抹有蜜糖,教她愛不釋口,一記一記軟軟吮著,吮了他滿臉奶香味口水。
排行老大的那隻沒多久也醒了,仿效妹妹的行徑,在他懷裡磨蹭,她的眸色就比較偏向父方,是黑曜石一般的墨瞳。
第三隻嫩貅亦開始清醒挪動,絨毛小團似的小尾,搖呀搖,正好就搔在他胸腹之間,又癢又麻又想傻笑——
他狍是梟梟狍是他梟是他梟狍狍狍狍狍狍……
心窩口,一股暖熱,迅速蔓延擴散,燙得他懷前那片肌膚敏銳戰粟,緊接著第二股暖熱隨即跟上,第三股同一時間——
“他孃的,又尿在我身上!”
今天的第三次!第三次了!
所以他才說,他這輩子最最最討厭貔貅了!
洞外,銀貅與方不絕靜覽一切,狍梟正背對他們,手忙腳亂替三隻尿溼細毛的小嫩貅舀水清洗,衝完這隻換那隻,擦好那隻忙這隻,嘴上雖吐出連篇不斷氣的詛咒狠話,仍是妥善利落地將她們洗得乾乾淨淨,縱容她們在他懷裡爬上爬下,當他是大型玩具,輕咬慢蹭。
“你不用擔心這孩子的將來,他一定能透過仙翁的考驗。”方不絕摟著銀貅的肩,安撫她。
“我、我才沒擔心他呢!”銀貅佯裝冷哼。
哦,那不知是誰,以為第四隻孩子胎死腹中,遲遲沒能生出來——實際上是被三位姐姐踢到半昏,在子宮裡浮沉,關於這點,狍梟好不容易從母體產出時,頭一句話就吼得很響亮,嚴重表達他的強烈不滿——急得哇哇大哭,在他手臂上抓出多少條紅痕,滿臉又是淚又是汗,啞聲哀求著她要孩子,四隻都不能少。
“你瞧他的表現,不正是一個乖巧的好孩子嗎?”
“……還不賴啦。”豈止不賴,根本是太棒了!叫她這個生手孃親真該汗顏,為自己連幫孩子洗澡這種小事都不會而來向世人懺悔謝罪。
方不絕深有同感。
貔貅這種獸,對於照顧稚子……真是一整個駑鈍和反應緩慢,老天爺大概忘了在它們的天性里加入這一項。他還好,當人當了一輩子,明白人類養兒育女的粗略方式,即便女兒們外型像貓兒,將貓兒當嬰兒帶,也相去不遠,可銀貅就真的很迷糊,有太多回險些把孩子給弄丟,或是時常忘掉孩子睡在身旁,一翻身,差點悶死她們。從銀貅身上,他真的不難理解,為何神獸貔貅的數量始終稀罕,每一隻長大成人的貔貅,某些方面來看,都是自求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