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毒氣不但浸入了這塊土地的每一寸肌膚,也浸入了這裡每一個人的肌膚。如果再搬到鎮中學,豈不是又要毀掉另一塊曾經長滿莊稼的土地,毀掉另一群曾經健康的人嗎?
這時,我們己經到了鞋底廠大門,強烈的氣味燻得我趕緊捂住了鼻子。廠門口停著一輛黑色的小車。淑芬說:“這是大老闆的車,大老闆來了,曹菊肯定在,你要不要進去看看她?”
我搖搖頭。在別人眼裡,她是個成功者,而我,則是個失敗者。做為失敗者,我實在沒有勇氣主動去見她。淑芬笑笑,便一個人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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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門外站得久了,適應性極強的鼻子便不再象剛才那樣敏感了,氣味也就不那麼難聞了。雖然我知道,其實氣味還是剛才那樣的氣味,依然象一層厚厚的衣服包裹著我,所以我並不敢深呼吸。我看到鞋底廠內間或走動的人,一個個步履輕快,呼吸均勻,真為他們捏了一把汗。
正在這時,我看到一個穿著尖尖的長統馬靴、身著飄逸的大紅色長風衣、頭髮如瀑破一般披散在背後的女子朝門外走來。她的身旁,是一個身材高大、面色紅潤的男人。此時,她正親熱地扯著男人的手臂撒嬌。男人年齡不低於五十歲,頭頂己經全禿,為了掩飾這種全禿,他象很多禿頭但又愛美的老男人那樣,把兩邊的頭髮留長,然後分別從兩邊向當中梳,小心地掩住了頭頂禿的部分。但總歸不自然,並且一縷一縷的,這一縷一縷的頭髮和間或露出的頭髮相映襯,非常彆扭。
儘管女子妝化得很濃,和三年前不可同日而語,但我還是一眼認出,這是曹菊。走到門口的時候,曹菊也認出了我,她驚喜地叫道:“海燕?你是楊海燕?”
我望了望自己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衣著,勉強笑了笑:“曹菊,你以為你不認識我了呢?”
曹菊本來就比我高,現在她穿著高跟鞋,我穿著平跟鞋,就更比我高了。她飛快掃了我一眼,臉上笑意更濃了,由上向下俯視著我,神采飛揚道:“哪裡啊?聽說你回家,我早就想去看你了,這不是忙嗎?廠裡這段時間效益好得不得了,為了擴大發展,我先是找新的廠房。好不容易和鎮上籤合同搬到鎮中學去,老朱又要拿我去上海考察專案。上海啊,樓房又高又大,衣服又貴又漂亮,對了,我買了好多件外國進口的衣服,等下你到我家看看吧。我家你應該知道在哪兒吧,村裡有兩棟小樓,一棟是村委會,一棟就是我家的。”
那男人始終笑眯眯地望著我,趁曹菊喘氣的時候,他終於插上話:“曹菊,這是你朋友嗎?什麼時候帶你朋友到我那兒玩啊。”
曹菊這才想起了什麼,忙把男人扯過來向我介紹:“這是老朱,我男朋友。”
老朱友好地衝我點點頭,這時,他的電話響了,他接了電話,趕忙向我們道了別,鑽進了小車裡。我看到,臨走前,曹菊還把頭伸進車窗裡親了一下他的大腦門。
看著這一幕,我忽然明白以前媽媽為什麼那樣生氣了。是啊,曹菊雖然找的男朋友老,但有錢,並且也是名正言順的男友。金錢和男人,她都得到了,而我呢,兩手空空,什麼也沒有。
在衣著光鮮的曹菊面前,我頓覺矮了半截,心裡暗暗乞求淑芬快點出來。
送起老朱,曹菊又回到我面前,憐憫地說:“海燕,不是我說你。你在廣東那麼久,怎麼還這麼樸素?你就不怕村裡人看低你?”
我吶吶道:“這個,這個,和穿衣服好象沒關係吧?”
曹菊杏眼圓睜,憤憤道:“怎麼沒關係?我算是看透了,農村人就是這付德性,沒見過世面!你穿得不好吧,他們認為你在外面混得不好;你穿得好吧,他們又說你是‘賣豬肉的’!我在飯店端盤子時,辛辛苦苦做事,每天累死累活不賺幾個錢,每次回來,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