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想,一臺站壓機衝壓幾千個錶殼,一個月衝壓一萬多個,一年衝壓十幾萬個,這些錶殼經過一系列加工處理,和別的零件一起組裝成手錶,再在手錶上貼著日本那家名牌手錶的標籤,運出櫻之,運出中國,銷往世界各地。那些戴著名牌手錶的世界各國人們,是否會想到手錶上滲透了無數中國打工者的血和汗呢?
我很快習慣了櫻之的生活和工作節奏。
每天早上6:50準時起床;7:00開始洗漱;7:10跟宿舍姐妹陸續走向飯堂吃早餐,或饅頭白粥,或米粉鹹菜;7:30集合、點名、跑20分鐘步;7:50打卡進入車間,由班長開幾分鐘早會;8:00正式坐到衝壓機前,腰板挺直,開始一天的工作。中飯和晚飯為直落上班,也就是中午吃過飯後馬上要回車間,晚上最早22:00下班,最遲24:00或更晚。
如果我不試圖改變現狀,便要和許許多多姐妹一樣,被動而無奈地承受這種生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至象李秀麗一樣被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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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變現狀?我一個孤身在外的弱女子,連生存都成問題,用什麼來改變呢?學歷?金錢?靠山?可這三樣我都不具備。每天上班的時候,我就在腦子裡千轉百回地想著這些問題,卻從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更要命的是,不但現狀無法改變,因為身上連一分錢都沒有,我連正常生活都無法維持了。公司規定,所有新員工進廠,廠裡要押兩個月工資,所以我要到11月初才能領到九月份的工資。
因為這邊東西普遍比家裡貴,當初從家裡來時,我帶了一包洗衣粉、一盒牙膏、一塊肥皂、一瓶洗髮水。為了節省,每次洗衣服我都只放一小撮洗衣粉在水中;我把原先的每天刷兩遍牙改成刷一遍,每次也只擠一點點,以牙刷能刷出泡沫為準;沖涼前用手摸一下肥皂,肥皂倒也能塗遍全身;洗髮水也是用完了灌一瓶水,用完再灌水,後來索性用洗衣粉洗。但儘管如此,我的洗衣粉、牙膏、洗髮水還是陸續用完了。
我知道我的同事們都來自五湖四海,萍水相適,交淺言談,相互之間最忌諱借錢。為了免卻被拒絕的危險,我不會去張那個口。萬般無奈之下,我只能將就了,想堅持到發工資。於是,我洗衣服只用水,或撿起別人掉在洗衣臺上的少許洗衣粉;刷牙只用牙刷,沒有牙膏就多刷幾遍,因為用力過猛,經常是滿嘴鮮血;沖涼時我先由上而下澆一通水,估計水己經把身上的泥和汗浸透了,再用手一點點搓;洗頭是最痛苦的,我頭髮又偏油性,洗了還不如不洗。
開始幾天還行,但三兩天過後,衣服穿著身上,總感覺粘乎乎的,顏色也發暗發黃,象沒洗乾淨似的;沒有放牙膏的牙齦經常被刷破,一張嘴就露出一些紅紅的牙肉,要多噁心有多噁心;沖涼時,經常把身上的面板都搓紅了,可還是感覺面板粘粘的;最難過的是頭髮,本身就是略帶油性,幾天沒用洗髮水,頭髮又油又粘,就差沒凝結成板塊了,並用很癢。
坐在衝壓機前,不是這兒不舒服就是那兒癢了,弄得我精神怎麼也集中不起來,眼晴不住瞄向車間旁的那個時鐘,那個秒針好象每走一下都要停上一個世紀似的。
有一天,我又把目光瞄向時鍾,卻看到一個矮個子男人,這外矮個子男人就是日本總經理岡村浩二。此時,他笑眯眯的,一團和氣,身後跟著八、九最少科長級以上的人。
我竟然在這幫人中看到了王磊,那高高瘦瘦的身材很是顯眼。想到他在人才市場的冷漠,我早把四年前對他的感激之情一筆勾銷了。剛想把目光收回來,他也看到了我,雖然有些驚訝,但還是衝我微微一笑。
我有些失落,人與人是不能比的。四年前我們住在同一間出租屋裡,現在他己經是科長了,而我依然坐在流水線上。
這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