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記起,提醒我穿鞋的人已經不在了。
我蜷緊了身上的狐裘大衣,搓著冰涼的手腳,慢慢踱到窗前。夜色還深,不知要數多少滴燭淚,才能見到天明。
雖還是爭秋奪暑的時節,我卻怕冷怕得要命。奶孃說是這滑胎的後遺症,每天燉補藥,燒炭盆。但還是收效甚微,反倒喝酒還會讓身子暖和一些,我就強拉著司徒信作陪。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思,我怎麼都喝不醉,反將他放倒了不知多少回。
酒過三巡了,我就開始跟他大吐苦水:“那個孩子,是歲千紅的。可也正是他,居然下了狠手,殺死自己的親兒,可憐孩子都還沒成形。”
他這人清醒的時候話多,喝醉了反倒閉口不言。間或這麼兩句,卻被我記住了,他回答我說:“不管你為什麼認定兇手是他,我只知道,虎毒不食子。”我心中一動,卻是有些後悔那天的衝動了。
可惜歲千紅一直未有露面,我也不好主動去問。等出了小月,已時近中秋佳節。宮中按慣例擺下了宴席,四處燈火輝煌,火樹銀花,大家飲酒賞月,好不熱鬧。
可嘆人月團圓夜,我卻又回到了孤身一人,罩在舊日的衣袍裡,越顯得空落蕭瑟的。難怪大哥一見我,就大聲嚷嚷:“昭兒,怎麼竟然瘦了這麼多!”
幸虧塗了胭脂,面色還不算太糟。我走過去,堆出一臉假笑:“哪裡,倒是大哥心寬體胖。”
他呵呵地笑了起來,特意牽我坐到他旁邊。我正奇怪大哥的舉動,卻感到女賓席那邊,一股視線向我這邊投來,扭過頭去看,便再也移不開了。
燈火闌珊處,那人一雙淚眼,熠熠閃著微光,有如塘邊螢火,發著幽光。於萬人叢中,他煢然獨立,彷彿滄海變化,都在等我回頭。
我不由自主,就要向他走去。卻見一隻熒白玉手,從他的手臂間穿出,鬆鬆挽住了他,膚色迥異,兩相比較,顯得十分刺目。
我腳步一頓,就要往回走。卻擋不住八妹那嬌俏的聲音,直直鑽入耳中:“千紅哥哥,都怪我剛才沒有聽你的勸告,不肯多穿一件衣服,現在卻冷得不行。不如你幫我把那件紫色披風拿過來吧,就是你說我穿得好看的那一件。”
大哥發覺我不見,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來,見我神色哀怨,身子立刻擋在他們的方向。我在他懷中瑟瑟發抖,等到腳步聲遠去,仍不敢回首相顧。
捂著嘴,我不禁笑出淚來。原來一切,竟不過是我痴心妄想,自欺欺人。一直以來,我算什麼?我們的孩子又算什麼?他大概早就想擺脫我們母子了,否則,又怎會那麼快,便回到了八妹的身邊?
我任淚流滿面,捧著這一片痴心,彷彿眼見它碎作了齏粉,從指間隨風流走。
那邊八妹還嫌不夠,拉住了大哥:“大哥和四姐這麼匆忙,是要趕著到哪兒去?”
他難得地拿出了當哥的威嚴:“八妹,不許胡鬧!”
她卻絲毫未有忌憚,冷哼道:“我怎麼了?就不許我跟四姐說說話嗎?”
我撥開大哥,對他搖搖頭;昂首挺胸地站到八妹面前。
她呵呵一樂,挑釁似地把手帕遞給我:“四姐,我可真對不起你。不過你可別誤會,我可沒去搶,這次是他自個兒來找我的。不過你也是的;他那麼好的人;給他什麼不值得?反正都是些身外之物;要什麼就給他唄。”
我依言接過了絲帕:“八妹,沒什麼對不起的。他不就求那些身外之物嗎?就算不是你,也該是別人!”
她瞪著我,指甲都快戳進掌心裡面。
“至於這條絲帕”我特意拖長了語調,“四姐替你留著,等將來,有人跟你說同一番話的時候,興許還用得著。”說完還特意揚了揚,才放進袖口之中。
她想在我傷口上撒鹽,殊不知,只有愛了,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