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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嗎?

從王家坡下行,到電報路。街面依舊,只是覺得更陡、更窄、更喧囂。作為萬縣慘案見證的黃桷樹已經不知去向。問了幾個人,都漠然不知,似乎那樹根本沒有存在過。繼續下行到西山公園。公園已被幾處建築工地分割,連鐘樓也可望而不可及。於是徑到庫裡申科基墓園。格里戈裡。阿基莫維奇。庫裡申科是烏克蘭人,抗戰時作為蘇聯空軍大隊長來華支援抗日。一九三九年秋,他率隊在武漢上空與日軍機群作戰。戰鬥中,他們擊落六架日機,自己飛機也中彈受傷,在飛返基地途中,從萬縣上空連人帶機墜入長江,時年三十六歲。這是一位很小時候就從書中瞭解到的蘇聯英雄,過去也多次前來拜謁。墓園一如過去,但大門內空寂無人,只有幾隻廣場鴿在墓碑旁覓食。輕輕地走近墓塋,抬頭凝視墓碑,碑文下方胡亂刻著一些名字:李鈺、曾菊莉、王紅軍、李大俠……

原路回到電報路,再轉和平路、營盤,到關塘口,馬上就出城了。這裡有一個油庫,除夕前意外爆炸,傳聞有人死傷。當時濃煙瀰漫,火光沖天,烈焰騰起二三十米。現在這裡餘燼剛熄,一片焦黑。油庫附近的半山崖上有一棵黃桷樹,據說已成樹精。每年大年初一,人們便來這樹下燒香掛紅。油庫的爆炸事件似乎使這裡人氣更旺,昨天我經過這裡時即是人山人海。今天,燒香、掛紅已經退潮。在厚達尺餘的一片香灰跟前,只有兩三個人在燒香。我像一個地道的香客那樣,在樹下的老太太那裡買香一束,點燃,插在灰堆上。一縷青煙輕輕騰起,升高,最後飄散在灰濛濛的空中。是為了庫裡申科?是為了油庫爆炸的死難者?是為了正在遠去的那一個萬縣?我認真清理了一下思緒,發現自己目的並不是很明確,只是想燒上一炷香,如此而已。

大江之津(1)

紙上江津

江津是隨著一紙“派遣單”來到我面前的。十年寒窗,等的就是這張紙。1981年還是計劃經濟。那時,計劃是一隻看不見的手,一切——從國計民生到柴米油鹽,當然也包括了我們的命運,都在它的撥弄之中。它像上帝。派遣單就是上帝的使者,給我送來了一個可以接受我的單位,一份薪水,一些必須面對的人,還有這個讓我從今往後安身立命的江津。在此之前的江津我知之甚少。上學路上,我曾經多次坐火車往返於綿陽和重慶之間。那時它只是9次/10次特快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一個站牌,一抹趨近於無的印像。現在,是“計劃”之手將我們擰在了一起。我明白是我分配到了江津,但也像是江津被分配給了我。於是抽像的江津,一個地名,被想像啟用、充盈。我知道那裡是出產白酒、米花糖和柑橘的地方,物產豐饒;那裡是聶榮臻元帥故里,接納過走投無路的*早期領導人陳獨秀,併成為他生命的終點,底蘊深厚;那裡曾經是江津行署所在地,名字聽起來好像是天津的孿生兄弟,有大城市意味。江津者,長江邊之渡口也。這水淋淋的地名就包含了更豐富的元素,比如軍事意義。揚州、瓜州、京口、安慶、九江、武昌,哪一個不是兵家必爭?當然水碼頭也是物資積散中心,代表著繁華。上海往上,長江串起了中國最多的城市群。此外,它還代表了詩情畫意:潯陽江頭、姑蘇城外,還有霧失樓臺,月迷津渡之類。江津,由它牽帶出的歷史、文化和地理的意像,許多的形容詞、名詞、動詞以及副詞,帶著絢麗的色彩和迷離的影像,一齊擁擠在我思緒的通道上。因此,當我從輔導員手中接過派遣單時,覺得在同學面前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