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非要留我過夜,還有我的一個學生,明天要結婚,非要請我喝喜酒。妻子哦了一聲自然就相信了你的謊話。很有點奇怪的是,你自己好像也相信了你自己的謊話。只讓你很不敢相信又很不能理解的是,在和你的妻子通完電話之後,你居然蜷在地上像一個初生嬰兒似的嗚嗚嗚嗚地哭泣了起來。
冷不丁地,一陣丁零零的手機鈴聲像報警似的打斷了你的嗚嗚聲。你一開始並不知道這是你的手機在響。你還把脖頸伸出老長朝著四周張望。四周闃然無聲。對對的戀人們和隊隊的游魚們不知何時已經全無影蹤了。寂寥寥的湖邊似乎只剩下孤單單的你一個人了。你這才如夢方醒地掏出了手機。手機仍在報警似的響個不停。你慌慌忙忙地摁下了接聽鍵。打來電話的不是秋平不是冬益更不可能是春雨。這是一個看來非常陌生的號碼。所以你就儘量壓低嗓門輕輕地問道:喂,你是誰?對方也低低地回答道:喂,我是夏眉。你心房一緊又止不住地咯噔一聲。你竭力屏住呼吸又輕聲問道:喂,你是哪個夏眉?對方停頓了一下然後細聲細語地答道:我就是你曾經的那個學生夏眉呀。你的嗓門一陣發乾,你的聲音就更低了:你好,你有事嗎?她的聲音似乎比你的聲音還要低:有一件小事,有一件小事我想告訴你。你趕緊問:什麼小事?她急忙答:事情是這樣的,我昨天晚上失眠了,一直到今天早晨六點多鐘才好不容易地睡著了,睡著了之後我就做了一個夢,那個夢很是奇怪,我夢見在天空的最深處高高地懸掛著一彎月芽,待我仔細地一看,原來那並不是什麼月芽,而是一個男人的一片嘴唇,我再仔細地一看,原來那就是你的一片嘴唇。她戛然地住了口。你忍不住地問她道:你打電話來就是想告訴我你做的這個奇怪的夢嗎?她嗬嗬嗬地笑著回答道:是的,本來我也不想打攪你的,可有一個問題我始終沒弄清楚,我在夢中看見的你的那片嘴唇究竟是你的上唇呢還是你的下唇呢,我實在拿不準,所以就只好打電話向你求教了。冷不防地,你突然對著手機哈哈哈地大笑起來。她有些吞吞吐吐地問你道:你笑什麼呀?你直截了當地回答道:我笑的是,你這個夢做錯了,我告訴你,你在夢中看見的那彎月芽不是我的上唇也不是我的下唇而是你自己的嘴唇。她似有不解地問道:你敢這麼肯定?這又怎麼可能呢?你言之鑿鑿地回答道:我當然敢肯定,因為我也曾做過這樣的夢,我在夢中看見,你興奮的時候你的上唇像月彎彎,你失落的時候你的下唇像彎彎月。她突然閉口不言了,且還閉了好長時間的口,最起碼也閉了有十多秒的時間。你有些受不了了就小聲地問她道:你怎麼不說話了?她說話了:今晚上,我很想見你一面呢。你期期艾艾地言道:可我現在不在學校,我在市裡呢。她說:沒關係的,你打個的回來,我就在家等著你。你說:那你要等好長時間呢。她說:我等你一夜。
她不再說話了。你也不再說話了。十幾秒鐘之後,她開口了,叫你先掛機,你也開口了,叫她先掛機。最終,她還是聽了你的話。你在聽到她結束通話電話的咯噔聲之後才慢條斯理地摁斷了手機。你的神智似乎有些清醒了。你決計要儘快地離開眼前這一汪正在被南來的夜風盡情戲弄著的北湖了。是啊,北湖的夜景是很美,但美麗得有點過分了。至少,對冬益來說是如此,對你來說也應該是如此。如此看來,芸芸眾生的人兒啊,男也好女也好,老也好少也好,官也罷民也罷,窮也罷富也罷,在人生某些特定的時候啊,是很應該去睜著眼睛做一回荒唐的白日夢的。
這麼一想,你的左膝傷疤處似乎就不再那麼地疼痛了。
2008年10月10日黃昏草就
2010年09月28日凌晨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