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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孩子們盡皆茫然。男孩想了想,眼一亮道:見過的,那邊就有一條不黑的河。

李風鼓勵地望著男孩問:不黑的河?是什麼顏色呢?

男孩掛著淚花的小臉在陽光中像帶露的花朵一樣聖潔,天真地說:那條河不是黑的,是會變顏色的,有時是藍的,有時是紅的!

小女孩搶著說:不光是藍的和紅的,有一回還變成黃的呢!

大孩子糾正他們說:那條河叫小洪河,紅的時候多,變顏色的時候少!

李風問:這樣的河流你們喜歡嗎?

大孩子想了想說:老師說,有一條河叫五彩河,五顏六色的,挺好看的!

那個兩歲多的小男孩在一邊冷不丁的冒出一個字:臭!

大孩子有點尷尬的不好意思的笑了:是挺臭的,要是不臭就好了!

李風默然,喉頭哽咽了一下,又哽咽了一下,無法再繼續問話,轉身離去。

陽光朗照著死魚一樣翻白的小黑河,朗照著幾個孩子天真木然的小臉,幾個孩子就那樣呆呆地站在死亡的河邊,目送著李風的背影漸漸遠去。

資料鏡頭之六:夜。招待所房間裡。

李風伏在桌前寫新聞稿,寫了撕,撕了寫,煩躁得坐不住在地上亂走。

李風坐在床上,背靠著牆,把稿紙攤開在展平的雙腿上,凝思了許久,筆尖在紙上落下又拿起,半天寫不出一個字,心裡鬱問得要死,眼前老是晃動著那個畸形的小孩和那個失聲痛哭的不幸的母親的身影。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忽然間,那枝筆像有了靈魂,在稿紙上飛舞起來——每天,母親一口一口喂兒子吃飯,可是她永遠也聽不到兒子叫自己一聲媽媽……寫到這裡時,李風胸口憋悶得像是要爆炸,喉頭上下反覆錯動,硬嚥的嗓子生疼,按捺不住滿肚子的悲憤和辛酸,淚水山洪爆發般洶湧澎湃,奪眶而出……

稿紙上佈滿了斑斑淚跡,涸的字跡都模糊不清了。

過後李風和我說起他流淚的事,很是有點不好意思,覺得流淚有失一位新聞記者冷靜自持的職業風度,也有些許顧慮,覺得這似乎像過去的一些東西,已經害人不淺,萬萬不要再拿到現在,過去那些假大空高大全的東西嚇壞了他。

他的過分的審慎和不好意思使我很是為之感慨。

那個村子裡還有許多個畸形兒,比李風見到的那個孩子的情形更糟。

這些無辜的小生命只因為投錯了孃胎,投到了這個汙染區,就成了廢人。

那些孩子們有什麼錯,大人們有什麼錯?憑什麼要讓他們遭這麼大的罪?

那些汙染河流的企業,難道就沒想到這是圖財害命嗎?

這不是犯罪是什麼?這不是造孽又是什麼?說什麼都難辭其咎!

更慘的是還有許多剛出世的孩子,一生下來就被父母發現是畸形兒,父母怕別人笑話,就含淚忍痛狠狠心悄悄的把他們弄死,丟到河裡或是埋到地裡去了。

這些畸形兒的數目是無法統計的,只能算是一些剛剛出世便被流產的生命。

那些生下來的孩子雖然給不慎的父母帶來了無窮的災難和一生的心病,但畢竟享受到了父母的真愛,擁有過父母無私的懷抱,活著的他們雖然於人於己都是一種痛苦,都是一種負累,但畢竟他們到人世走了一遭,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那些連天日也沒能見到的可憐的小小的冤魂們,他們招誰惹誰啦?

在孃胎裡就被汙染畸變了的他們,在人間迎接他們不再是父母溺愛有加和嬌縱愛憐,而是父母牽肝動肺的驚恐和畏懼,是雙親無奈哭泣的絕望的淚眼,是扼殺親生骨肉的一雙雙顫抖的手,是一輩子負疚的回憶和終生痛苦的玩味。

等待這些畸形兒的不是溫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