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選擇不作回答,你當然就不必回答。但是如果你回答的話,那麼你就坦率地回答。你愛她嗎?”
牛虻故意敲掉雪茄上的菸灰,然後接著抽菸。
“這就是說——你選擇不作回答?”
“不,只是我認為我有權知道你為什麼要問我這個。”
“為什麼?天啊,夥計,難道你看不出為什麼嗎?”
“噢!”他放下雪茄,平靜地望著馬爾蒂尼。“對,”他最後和緩地說,“我愛她。但是你不要想著我會向她求愛,不要為此擔心。我只是去——”
他的聲音變成奇怪、無力的低語,然後逐漸消失。馬爾蒂尼上前一步。
“只是——去——”
“死。”
他直愣愣地凝視前方,目光冷漠而又呆滯,彷彿他已死了一樣。當他再次開口說話時,奇怪的是他的聲音毫無生氣,平平淡淡。
“你不用事先為她感到擔心,”他說,“對我來說,我是一點希望也沒有了。這事對大家都是危險的,這一點她和我都知道。但是私販子會盡量不讓她被抓住。他們都是好人,儘管他們有點粗俗。對我來說,繩索已經套在我的脖子上。在我透過邊境時,我就扯緊了絞索。”
“裡瓦雷茲,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當然有危險,對你尤其危險。這一點我也明白,但是你以前也曾透過邊境,而且一向都是成功的。”
“對,這一次我會失敗的。”
“但是為什麼?你怎麼知道?”
牛虻露出倦怠的微笑。
“你還記得那個德國傳說嗎?人要是遇到了長得跟他一模一樣的幽靈,他就會死的。不記得?那個幽靈在一個孤寂的地方向他現身,絕望地揮動它的胳膊。呃,上次我在山裡時,我見到了我的幽靈。在我再次透過邊境時,我就回不來了。”
馬爾蒂尼走到他跟前,並把一隻手放在他的椅背上。
“聽著,裡瓦雷茲。這一套故弄玄虛的東西,我一個字也聽不懂。但是我明白一點:如果你有了這種預感,你就不宜出發。既然堅信你會被捕還要去,那麼被捕的可能性就最大。你一定是病了,或者身體有點不大舒服,所以這樣胡思亂想。假如我替你去呢?那裡該做的任何實際工作,我都可以去做。你可以給你的那些人寫封信去,解釋——”
“讓你去送死嗎?這倒是挺聰明的。”
“噢,我不可能死的!他們都認識你,但是卻不認識我。此外,即使我被捕了——”
他停了下來,牛虻抬起頭來,用探詢的目光慢慢地打量著他。馬爾蒂尼的手垂在他的身邊。
“她很可能不像思念你一樣深深地思念我。”他說,聲音平淡無奇。“此外,裡瓦雷茲,這是公事。我們得從功利的觀點看待這個事情——對於大多數人們的最大好處。你的‘最終價值’——這是不是經濟學家的叫法?——比我的要大。我雖然不夠聰明,但是還能看到這一點,儘管我並沒有理由非要特別喜歡你不可。你比我偉大,我並不敢說你比我更好,但是你確有更多的長處,你的死比我的死損失更大。”
從他說話的神情來看,他似乎是在討論股票在交易所的價值。牛虻抬起頭來,好像凍得渾身發抖。
“你願讓我等到我的墳墓自行張開把我吞下嗎?
假如我必須死,
我會把黑暗當作新娘——[引自莎士比亞的喜劇《一報還一報》第三幕第一場。“假如我必須死,我會把黑暗當作新娘。”(朱生豪譯文)]
“你瞧,馬爾蒂尼,你我說的都是廢話。”
“你說的當然都是廢話。”馬爾蒂尼氣呼呼地說。
“對,可你說的也是廢話。看在老天的份上,我們不要去做羅曼蒂克的自我犧牲,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