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昨天蓮花嬸和她談了半天,講了父親去世後母親獨自一人生活的艱苦和困難,講了她畢業後未來的發展前景,最後提到了一個叫王巖的人。英倫當然認識他,知道王巖伯伯是個好人,無論是農場籌建之初還是在後來的動盪歲月裡,蘇里和王巖的關係一直都非常親密,可稱得上是同甘苦共患難的兄弟。如今父親去了,對平時依賴慣了丈夫,家裡家外大事小情都不用操心費神的母親來說,半傾天塌了。雖然她表面上表現的很堅強,但內心是恐懼的。她在苦苦支撐這個家,英倫知道,母親有點力不從心了。但依母親對父親的感情來講,英倫本以為娘是不會再重新組建家庭的,至少不會像現在這麼快。蓮花嬸昨天實際上已經把話調明瞭,天要下雨,娘要改嫁,具體時間未定,看英倫是啥主意。
爹啊,女兒沒主意啊,您說這事該咋辦啊?
扶著墓碑,英倫半蹲下身子。然後就這個姿勢她保持了足有半個時辰,考量再三,最後還是左右為難,心裡拿不出個準主意來。
等她再重新站立起來的時候,一抬頭,猛然發現離父親墳塋不遠的另一塊墓地上頭不知什麼時候來了一個人。那人身材雖說不是十分高大,但長得很魁梧,上身穿著半袖白襯衣,下著墨綠色的警褲,一頭烏黑的頭髮隨風擺動。因為是背對著,英倫看不清那人的正臉,但憑感覺,她知道了來人是誰。英倫把臉上的淚水用手絹擦乾淨,慢慢朝他走去。
眼前的這片林中開闊地八連的人都管它叫下窪。下窪依山傍水,從很久以前就被屯子裡的老人視為上好的墓葬之地,八連的人沿襲了這一傳統,人生老病死後無論火化還是土葬,統統都埋在這個地方。另外加上農場有規定,轄區之內的良田耕地不允許擅自劃地圈墳,必須到指定的地方安葬,下窪就在被指定的範圍之內。蓮花的丈夫黃三喜,農工排的傻楞子,馬慶林,蘇里,以及最近剛走了的高滿囤等人都在這兒。隨著耕地面積不斷括大,有不少外墳也被迫陸陸續續遷來於此,如此一來,原本挺寬敞的下窪就被大大小小的墳包給擺滿了,顯得擁擠不堪,難以負重。
那人眼前的墓地和別人家的不同,墳塋是用水泥沏起來的,很大,周圍植有四季常青的翠柏,墓臺上素花點綴,顯得莊重而肅穆。高貴的花崗岩墓碑上篆刻著革命烈士馬慶林同志永垂不朽字樣。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馬曉勇回過頭來,緩步而行的英倫看見他臉上還有來不及擦掉的淚痕。英倫心頭一緊,不由得兩眼又溼潤了。
“來看蘇老伯?”曉勇勉強擠出點笑容,輕聲問。
“嗯,好久沒過來看了。你也是?”
“我和你不一樣,我離的近,想了就過來看看,隨時隨地。”曉勇說,伸手把英倫頭髮上沾著的一棵小草葉摘掉。
“謝謝。”英倫走近馬慶林的墓地,手撫摸著花崗岩石碑,環顧四周,長長吐了一口氣,“我死後也想埋在這裡,青山綠水,鳥語花香,多好啊。”
“你不覺得這裡太擁擠了嗎?”馬曉勇手指著眼前密密麻麻的墳包說。
“和至愛的親人們在一起我不怕,再說天冷的時候擠一點也可以相互取暖啊。”
“呵呵,說得也是。”
“那你呢,到老那天你會來嗎?”
“我?”馬曉勇愣了一下,微微一笑,道:“我將死無葬身之地!”
“啊?”英倫一驚,“你怎麼能這樣說?”
這時,天空中一架撒農藥的飛機“嗡嗡”著在做低空盤旋動作。
馬曉勇用手一指那架飛機道:“我死後會讓朋友把我的骨灰摻在農藥裡,撒向腳下的這片土地……”
“你的想法很崇高,和你相比,我有點太自私了。”頓了頓,英倫說:“小勇,我想和你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