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人打到天津。這北京人心惶惶也是正常,”德齡淡然開口,絲毫不以為意,“你好好駕車。”
“喳。”
馬車到了一個宅院的角門,門邊還種著極為茂盛的薔薇花,德齡跳下了車,環視左右,沒發現有人盯梢的情況。走到門前慢慢地叩了三下,又快速地叩了兩下,那角門咿呀一聲開啟了。裡面的門子顯然是認得德齡,沒說什麼話,就閃開讓德齡進去了。
德齡進了角門,這裡是一個抱夏的角落,四下寂靜無聲,只有遠處傳來的幾聲畫眉鳥叫響起。X ;X ;網 ;站 ;w…w…w。…x…Xx。c…o…m。德齡側著耳朵聽了一會外頭的動靜,然後對著那個門子說道:“王爺在哪裡?”
“現在和桂良老爺一起在嘉樂堂議事呢。”那門子回道。
正好,兩個人都在,倒也不用自己多跑一趟了,德齡點點頭,“你帶我去,我有急事,要見王爺!”
“是,您老跟著我往這邊走,王爺說了,只要您老人家來了,無論何時都不用通報,直接去便是了。”
“王爺,”嘉樂堂裡頭,一個五柳長鬚,眼窩深陷的老者朝著奕訢說道,“如今這撫局,我倒真是沒什麼主意了,王爺您瞧皇上這是什麼意思,到底是個什麼章程?”
“岳父大人,”這老者正是東閣大學士瓜爾佳桂良,也是恭親王的岳父,幾年離開朝政,奕訢有些消沉,原本俊秀的臉上有些暗沉,聽到桂良的發問,奕訢忍不住苦笑了起來,“我怎麼能知道皇上的意思,您也不瞧瞧,哪些事兒我是能插上手的!皇上只是讓我在上書房讀書的。”奕訢的言下之意,這些事情他實在是不宜插手。
桂良也是白白問問,“老夫怎麼不知道,可是這心裡實在是沒底,皇上只下了要辦撫局,可這怎麼談,還沒找我們幾個人談,若是對著洋人寸步不讓,恐怕激怒洋人,到時候京畿有失,我免不了要成為晁錯,丟擲去以謝天下;”晁錯是漢景帝大臣,他的政治主張就是要削藩,當吳楚七國之亂爆發,進攻洛陽的時候,漢景帝腰斬了晁錯來安撫吳王,桂良這麼說,也確實是擔心日後被皇帝丟擲去來安撫洋人的怒火,這些事情,皇家是最會做的。
“若是一味退讓,洋人這頭是滿足了,可天下人的輿論實在是難聽極了,就單單瞧瞧先帝朝簽訂《南京條約》的耆英、伊里布,伊里布就任廣州之後,舉城鄙視之,連找幾個轎伕都找不到,世人都認為他是賣國賊,不久就憂懼而死了;耆英倒是沒死,只是從兩廣總督掉到四品頂戴,五年的時候還因為兒子的事兒被判了個圈禁,若不是這次又要辦洋務,皇上怎麼會想得到他!這些前車之鑑,老夫不得不都看在眼裡,想在心裡啊。”
這其中的尺度確實難以掌握,奕訢還未來得及思索,外頭就有人悄悄地稟告,“主子爺,德齡公公來了。”
“快請進來,”奕訢連忙開口,還馬上站了起來,桂良知道德齡的分量,也跟著站了起來,只見外頭悄沒聲地走進了一個穿著普通太監灰色服飾的乾瘦小老頭,瞧見屋裡的的兩個人,跪下請安,“奴才給王爺、桂中堂請安。”
“起來吧,”恭親王倒是也沒去扶德齡,只是站著點點頭,“德大伴你這會子來本王府裡做什麼?”
奕訢讓德齡坐下,德齡也沒坐下,只是站在地上,垂手恭聲說道:“老奴這次出來,是皇后娘娘有話帶給桂中堂,”抬頭瞧著桂良神情有些迷惑,德齡繼續解釋,“是有關撫局的事兒,娘娘想給您交個底。”
原本安坐在椅子上的桂良連忙站了起來,素日就聞皇后一步百計,皇上也御口說過其是“女中諸葛”,今個倒要聽聽真知灼見了。
奕訢目光隱隱,卻也沒說話,只是豎起耳朵聽著德齡準備丟擲什麼驚人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