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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中間一頁,說鬱林其,你不用再瞞我了,從去年二月開始,你們部隊幹部工資普調一級,從八月開始,伙食補貼機關幹部是十三塊,你們是八塊;從今年元月開始,你們連隊搞生產經營,自己給自己每月補貼五塊錢,給當兵的各買一塊綠毛毯。這些錢加起來,你總共貪汙了三百五十多塊錢,你說你這錢都弄到哪裡了?老婆合上筆記本,扔進抽屜,並側身在那抽屜上落下鎖。回身拉拉被子,把自己下身蓋嚴實,冷冷瞟著鬱林其。

鬱林其上身穿的是白布軍用襯衣,那是當兵時候存下的粗洋布,肩頭漏出兩塊肉,涼涼颼颼如同兩塊冰。他雙手交叉捂著肩頭的兩塊肉,看看老婆鎖上抽屜的鎖,又看看老婆木著的臉。月光已經移至被子上,古槐的薄影也在被子上,影在被上哆嗦著動。他對老婆說,我不瞞你,那錢我寄到老家了。老婆說幹什麼用,他說母親年紀大了,該準備棺材了。我弟兄三個,該三一三剩一攤這棺材錢,可我覺得兩個哥哥都是農民,我不忍看著給母親做棺材,也像買國庫券樣一人一份兒,我一個人把這錢全部拿了,只讓哥們在家備木料,請匠人。

老婆說:“你是孝子啊。”

他說:“我不如兩個哥。”

老婆說:“你娘好福氣,有你這麼一個兒。”

他說:“我讀高中時,我娘賣柴火供我讀的書。”

老婆說:“我爸媽沒養我,我是喝風長大的。”

他說:“你家需要,咱可以月月給你家裡錢。”

老婆說:“不用了,我想離婚。”

他說:“離婚……憑啥就離婚?”

老婆說:“憑你對我有二心,你心裡沒有我。”

他說,我以後可以不給家裡寄錢,權當我娘沒養我這個兒,離婚我不同意,死了我也不同意。老婆始終盯著他的那張臉,就像盯著一頁書。他說他死也不同意離婚時,嘴角有些歪,眼角有了淚,目光哀哀怨怨望著老婆的臉。老婆看著他,鼻子哼一下,說早知今日,你何必當初。說見你的同事問一問,看有哪個做妻子的像我一樣,不光每月讓你往家寄錢,你出差不在家,我還替你往家寄,每年過春節,不是給你娘買鞋,就是買襪子,不想人還明明暗暗往家偷。我爸我媽替我們養女兒,要過咱們一分沒?沒要一分還每月貼給女兒幾十塊,我真沒想到你鬱林其這樣沒良心。

和平戰(4)

老婆好一夜說下許多話,直說到月亮從室的上空丟落去,口渴了,喝下鬱林其倒的水,才最後宣告道:

“以後你每月還按時往家寄錢吧,我吳萍不做不講理的人。”

“寄多少?”

“二十。多寄一分就離婚。”

吳萍是市政府辦公室的打字員。除了守大門的老頭和收發室的收發,那個大院就數她位卑。然走在街上,一百個女人中間,她的工作要數最好的。這天,她中午十二點下班,十二點半準時到家,走進院裡,把腳踏車鎖到別人的屋簷下,閃進屋內,便看見飯桌上擺了一桌菜,兩雙筷子,鬱林其坐在對面,雙手擎著自己的下巴。

脫掉身上的粉紅風衣,用衣架撐著,掛至床頭,吳萍瞟了一眼鬱林其。

“市政府開始分房了。”

“有你的?”

“我算老幾,輪到看大門的也輪不到我。”

鬱林其說吃飯吧,吳萍便坐在他對面。他以為她會為他不到星期六便回到家裡,且張張揚揚一桌菜說些啥兒,問句因為啥兒,可她氣也不吭,坐下拿起筷子就吃了。鬱林其感到胸口又來了一陣疼,他看著老婆的臉,把筷子放在嘴裡死咬著,恨不能把老婆像咬筷子一般咬一段。

吳萍和鬱林其結婚,有一種上當的感覺,那時候她在市政府初做打字員,神氣活現,決然不能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