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孕育出來的閨女當然有一種不同於尋常女人的靈氣,只是年輕時候的她一見到窮得叮噹響出來求學的趙泰斗就毫不猶豫地愛上了這個窮小子,雖然親朋好友都勸過擁有大好前途的她但就算是現在處在這窮山惡水的趙家村但她也沒有一星半點後悔的意思。
“我不還是回到了這趙家村做一個農民。”趙泰斗搖頭苦笑,出了趙家村後這天底下沒幾個人真正瞧得起他,只是身邊這女人卻始終固執地把他當成她生命中的英雄,也恰恰是這份責任讓趙泰斗多年來一直都把她當成手心裡的寶貝呵護著。
數個月之後的中午,趙虎臣從師父家出來,按照往常一樣回家做午飯。
剛一進院子,便沒有見到躺在搖椅上的爺爺,而那搖椅上此時空空蕩蕩,一張破舊的紅色毯子搭在扶手上格外孤單。
還未驚訝,屋子的門便被開啟,穿戴整齊的趙老驥出現在趙虎臣眼前。
“從你三叔家回來了?”聽到響動的趙老驥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趙虎臣,問。
點點頭,趙虎臣應了一聲。
“走,去後山。”趙老驥擺擺手,道。
“爺爺,去後山做什麼?”趙虎臣疑惑地問。
“看看你奶奶。”趙老驥頓了頓,彷彿在懷念些什麼事情,最後只是一聲嘆息,順著村子裡的黃泥路走向後山。
雖然很奇怪爺爺為什麼忽然要去奶奶的墳,但見到爺爺臉上懷念的神色他還是沒有問出口,隱隱中,有一股不詳的預感。
趙虎臣奶奶的墳在後山山腰裡,山路難走,但對爺孫兩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趙老驥沒讓趙虎臣攙扶,再難走的山路也是他自己跨過去的,兩人一直走到山腰深處,雜樹叢生的一處,卻有一塊始終都保持乾淨的墳地。
趙老驥走到小墳堆前,蹲下身來,細心地拉掉了雜草,對趙虎臣說:“跪下來,給你奶奶磕頭。”
趙虎臣毫不猶豫地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有些事情,也是該告訴你了。”趙老驥做到了墳堆旁邊,伸出手緩緩撫摸著那塊並不高大的墓碑,蒼老的眼眸中有一種年輕的趙虎臣讀不懂的深情,他從未見過爺爺這樣過,就算是過年的時候爺孫倆人只有一碗白米飯一碟野菜,也未曾見過爺爺的眼睛溼潤過,但現在,他似乎看到了爺爺眼角逐漸溼潤開來。
“知道為什麼村子裡沒有一個人知道你奶奶的名字,出身嗎?”趙老驥緩緩道,隨著緩慢的講述,趙老驥彷彿回到了那個屬於他的年代,深情地撫著墓碑,趙老驥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其實我們本不是趙家村的人,我們是半路逃難逃到趙家村安定下來的,而你奶奶,出身書香門第,名門之後的她因為世代都是名門望族,但這在當時,就是被批被斗的主要鬥爭物件。這個秘密,也是我和你奶奶結婚以後才知道的,後來不知道怎麼的,這件事情就捅了出去,於是我們就逃難,逃到了趙家村。”趙老驥的言語中帶著一種世易時移的滄桑感,此時此刻的他,無論曾經多麼風光過多麼顯耀過,現在也只是一個半隻腳跨進了棺材的老頭子而已,撫摸著那塊墓碑,趙老驥的老眼中滿是辛酸,輕輕嘆息一聲,又繼續道。
“她始終都覺得她欠了我,欠了我們趙家,她的身子本就嬌弱,在那樣動盪的年代,沒有多少年就過世了,我知道,她是帶著愧疚走的,其實我又何曾不是帶著愧疚活下來的呢?就算是她病最重的時候我都沒有錢給她買好藥,她臨走前最後一頓吃的都是野菜,我對不起她呀!!”說道這裡,趙老驥的話頭停頓了下來,整個人都處於一種半恍惚的狀態保持沉默,望著眼前這座並不高的墳堆,墳堆前一個小小的墓碑,千里孤墳何處話淒涼?當年的恩愛到了如今一人早已化做了黃土,滿腔的深情,忍了幾十年,趙老驥如今再也不想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