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大家比肩,但也知道一人寫字有一人的習慣,人說字如其人便是這個道理,無論其如何故意掩飾,寫字之時的習慣總難免自然流露;皇上,諸位大人請看,這兩份字上共出現過十八個‘之’字,往往結構繁雜之字越是容易掩飾,筆畫少,結構簡單的字卻極難掩飾,雖極力的改變,但這十八個之字中起碼有十個可看出是同一人所寫。”
眾人忙順著王鐸的手移動,耳邊聽王鐸絮叨道:“諸位請看,這份口供上出現了五個‘之’字,這五個字基本相同,一望而知是同一人所寫,點重撇輕,最後這一筆厚重禿尾,我斷定這人是幼時臨摹顏體,故而學顏體之運筆。”
曾鑑道:“王大人,那又如何?”
王鐸道:“你們再瞧瞧這卷宗上的字,共有十三個之字,但卻個個不同,這可奇了,這卷宗上的字該是一人所寫,為何同樣的字卻個個不同?顯然是故意為之;但這種不同流於表面,只是架構上的鬆散傾斜不一樣,起落筆的力度卻如出一轍,點重撇輕,厚重禿尾,形散而神不變,老夫打賭這還是顏體;再以其他數個相同之字的起落來佐證,老夫幾可斷定這兩份字是一人所寫。”
“啊?”眾人顯然沒想到這迥異的兩幅字出自同一人之手,都感覺意外。
“王編修,你這也太想當然了,憑此便可斷定是出自一人之手?”焦芳搖頭道。
“說到輔佐皇上處理軍政大事,老朽自認不如諸位大人,但說到書法之道,諸位恐不及老朽也。”王鐸頗為自得的道。
眾人倒也無言可對,王鐸可是公認的書法大家,誰要質疑他的專業水準,定會被他人恥笑;只不過,這樣的下的結論還是不能讓人信服。
正德也道:“朕覺得不能倉促下結論,朕雖不精於書法,但這可是關係這樁案子,可不能憑臆斷或者是揣度。”
王鐸心中不滿,搖頭不語;突然,一直盯著兩幅字的楊廷和忽然道:“王編修說的沒錯,這兩幅字正是一人所寫,習慣永遠改不掉。”
“哦?”眾人轉向楊廷和,但見楊廷和伸出纖長的食指指著一個字道:“諸位看這個然則的‘然’字,可看出什麼端倪來?”
李東陽捻鬚道:“好像少寫了一點。然字下從四點,這字只有三點。”
眾人這才發現這個字竟然是個錯字,不過書法中有些比劃一代而過,甚至省略,也不是什麼重大的謬誤。楊廷和將手指移到另一幅字上道:“瞧瞧這個然字。”
眾人看去,眼前的這個然字雖架構不同,瘦硬肥膩迥異,但相同之處在於,下邊都少了個點,這可不是筆誤了,明顯是習慣了這個字的寫法所致。
“還有兩處,也是一樣。”楊廷和分別指出另外兩個然字,都毫無例外的少了個點,這才眾人再無疑問了。
宋楠輕輕拍手道:“楊大人好銳利的眼神,王編修好深的造詣,說實話我可是盯了幾個時辰才發現其中的奧妙,幾位頃刻間便得出結論,佩服之極。”
正德道:“你早就發現是一人所寫?”
宋楠道:“字型上我自然是無發言權,王編修所言對我也如墜雲裡霧裡,我也是和楊學士一樣看到了這兩張字上的相同錯字,臣當時想,若說寫錯一字原也尋常,但錯在同一字上,且每個字都錯,那隻能說是習慣成自然了;於是臣便對許良產生了懷疑。”
“憑此推斷許良偽造卷宗簡直是荒謬,許良非吏部官員,怎會有偽造的條件。”焦芳拂袖道。
宋楠微笑道:“說的對,這還不足以斷定許良便是偽造卷宗之人,因為他沒有這個條件,偽造了也沒法交到馬尚書的公房中冒充,我自然不能憑此便斷定是許良,不過我下令釋放許良和錢書吏等人,放出風來,言明此事與他們無干,但卻派了人暗中盯著他們,終於有了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