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果新早料到皇帝不會樂意,不緊不慢地往兩旁扯了扯金龍朝褂,「奴才手笨腳拙,跳下去多半得跌跤,萬一損了汙了朝冠朝服,又是對祖宗大不敬。奴才思來想去,萬全的方兒不是沒有,恐怕奴才只能全脫了再跳,方能全了奴才的孝心。」
「荒唐!你敢!」皇帝橫眉怒叱。
皇后是不是瘋了?她到底知不知道周圍有多少雙眼睛在看著!
祁果新被斥責了也不惱,嘻嘻笑著對皇帝伸出了手。
濃重的無力感充斥了皇帝的心,這人到底有沒有心?分明早前還嚇得要死,現在又開起染坊來了。
還能怎麼辦呢?難不成還眼睜睜看著她光天化日之下做出有傷風化的舉動嗎?
皇帝在自覺命苦的嗟嘆聲中走過去,把她打橫抱了下來。
「啊呀——」完全出乎祁果新的意料,在她的想像中,皇帝能讓她搭把手已是極大的恩賜了,抱下車?簡直是從未指望過的恩遇。
皇帝頭一回抱女人,心中驚嘆她也太輕了,輕輕一託就起來了,不過費了捻灰的氣力。她平日裡進膳進那麼多,都吃哪兒去了?
光吃不長肉,浪費糧食。
皇帝乜眼槽她:「皇后,朕從沒見過像你這麼沉的女人。」
祁果新兩條胳膊輕巧地攀在皇帝肩上,皇帝能抱她下車就不錯了,還圖什麼旁的?是故她對皇帝的冷言冷語不以為意,「不是奴才沉,是首飾太重。」
皇帝覺得就皇后這張破嘴,不支攤兒說書可惜了。
皇帝嫌棄地把祁果新放到地上,話裡滿是嘲諷:「這下能成了?自己會不會走?」
他這麼不屑,手不還環在她腰後嗎?想到以後可能再也沒有開罪皇帝的機會了,祁果新脫口而出道:「奴才說不會,您難不成還抱著奴才走?」
皇帝聞言驚得說不出話,她簡直是撒癔症了,「皇后,你哪兒來的臉? 」
祁果新自個兒也驚出了一身冷汗,哪兒能不顧孃家前程跟皇帝逗嘴呢?當即掙脫了皇帝虛虛的環抱跪下去磕頭,把臉深深埋在草裡,聲音甕甕的,幾乎聽不見了,「奴才有罪,奴才該罰。」
皇帝從容不迫地把空落落的兩隻手揹回身後,發覺知情識趣的她比不知好歹的她更加令人厭煩。
「站起來,走。」皇帝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話,踅身就走。
又把暴躁龍惹惱了,祁果新恨不得照自己腦門兒糊一巴掌,再不可這樣了!不要回嘴,要恭順,要敬重!
一輪巨大的橙日墜在草場遠方,豎著分了界限,一半隱在草浪下,一半落在流水中。
祁果新拔腿向那輪落日的方向追了過去。
皇帝解下黑狐皮端罩,反手甩給祁果新,聲調至高無上不近人情,「披上。」
沉甸甸的搭呼照腦袋摔過來,活像迎空撲來了一頭熊瞎子,祁果新被砸得往後一趔趄,眼冒金花還不忘呲牙謝恩,「多謝萬歲爺恩典。」
皇帝趁她還在黑狐皮底下掙扎時開口了:「皇后,朕知道立皇貴妃,你心裡熬頭。」
終於說到正經事兒了,祁果新心裡重重一打鼓,擊得耳膜都是猛一顫,聲音裡卻不能顯出來,她輕輕地說:「萬歲爺行事,自有萬歲爺的深意,奴才不敢妄議主子。」
皇帝不想看她的臉,轉身對著碩大的夕陽,明晃晃的橙光眯了眼,皇帝淡淡地回憶往昔,「朕剛登基那會兒,那幫老臣,個個在朕面前倚老賣老,朕都把事實砸眼前了,他們還能睜著眼跟朕胡攪蠻纏。」
老臣仗著年齡倚老賣老,這其中很可能就有祁公爺的一分「功勞」。
祁果新只能裝傻子壯了膽子為老子求情,「奴才阿瑪……」
皇帝根本沒給祁果新辯解的機會,「朕登基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