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可是萬人之上的萬歲爺呀,他想如何行事,壓根兒沒必要知會她。雖然沒給她商量的餘地,但特地向她闡明根由,至少是把她算作自己人看待了。
心裡喜還是喜的,最起碼比愁多。祁果新沖皇帝蹲了個身,「道理奴才都明白,您儘管放手去做。」
說完了侷促的部分,皇帝轉過身來細細端詳她,看慣了皇后陽奉陰違面孔的後遺症,皇帝試圖從祁果新神情裡發現些表裡不一的蛛絲馬跡。
但是什麼都沒有,祁果新這回對皇帝的理解完全出自真情實感。
皇帝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頭,「好姑娘。」
那眼神兒,那動作,那語氣,活像在誇一匹馬,或是一頭騾子。
祁果新忍著沒皺眉頭,硬生受了。
不知道皇帝是不是也察覺到了不妥,拍完巴掌,龍爪懸空頓了一頓,默默收回去了。
好了,她的飯碗保住了,還得操心操心著火的孃家。求皇帝開後門徇私,祁果新的羞愧難堪溢於言表,「萬歲爺,奴才還有一事相求。事關……事關,奴才的三哥子……」
皇帝登時冷了臉,嫌棄的神情呼之欲出,「朕聽說,路盧要尋死?」
太尷尬了,太丟份兒了!什麼叫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祁果新臉皮臊得通紅,吶吶應了聲是,「不過奴才來之前已經把人勸住了,保證不死了。」
大老爺們兒的,瞎捅婁子,捅完動輒尋死覓活,皇帝很瞧不上這位妻舅,要不是礙於皇后的面子,他才不會管這種破事兒。皇帝往虛空裡隨意指了指,「昨兒告密的宮女,叫海芋的。」
祁果新記得,海芋就是鬧肚子半途回帳子捉/奸的那個,她平靜地問:「也是蘇家的人吧?」
最後一個音兒都沒往上提,不是一句問句。
皇后的哥子蠢,皇貴妃底下人奸,都沒幹好事,誰也怪不上誰。
沒等來皇帝的回答,祁果新就無奈地嘆了口氣,「遲些日子,奴才把海芋撥到坤寧宮來。」
皇貴妃動不得就算了,連宮女子都在她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要是輕饒了過去,今後還如何立威?
皇后似乎終於摸著開竅的門邊兒了,有點當皇后的樣子了,皇帝對此感到很滿意,有功就得賞,有賞有罰治下是他的風格,「那個叫桃仁的宮女,朕沒殺。」
這倒真是出乎意料了,祁果新滿面訝異地一仰頭,「萬歲爺,您……」
都是為了皇后,他才紆尊降貴使了這種往常往塵埃裡看扁了的心眼子,「換個名字先避避風頭,回頭讓哪家認下來做幹閨女,許給路盧也夠格了。」
身為皇帝,竟然為首不尊,帶頭壞了規矩。回想起往事,不處置皇貴妃、把布耶楚克破格指給多羅貝勒……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有蹤可循,唯有這一件事兒,沒有任何的政治目的,完完本本的出於私心。
若要說圖謀,不是沒有,若是讓皇后高興也勉勉強強能算作是好處的話。
這能怪誰呢?到底是什麼使人盲目,饒是自省如皇帝,也開始看不清自個兒了。
祁果新大喜過望,這麼看來皇帝是不打算追究路盧了,深深的笑容從心窩子裡探出頭來,「奴才這兒有現成的人選,您覺著額魯家怎麼樣?親閨女布耶楚克要嫁到科爾沁部去了,多一個孝敬人兒在膝下,家裡應當是願意的。」
話裡說得好聽,什麼孝敬不孝敬的,誰願意認下一個來路不明的閨女?其實還不是靠恩威並重往下施壓。
皇后在開竅的坦途上策馬狂奔,皇帝有種親眼瞧著徒弟出師的慰藉感,「就這麼辦,你去操持就是了。」
帝後破天荒同心了一回,竟然是夫妻倆齊心幹壞事兒。祁果新砸吧砸吧嘴兒,究竟是她帶壞了皇帝,還是皇帝教壞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