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德順嚇了一跳,察覺到萬歲爺心緒不佳,猛地一跪就開始高呼「奴才萬死」。
皇帝被吵得腦袋疼,「再嚷嚷,朕就……」
狠話還沒撂完,殿外傳來了榜嘎的高聲通稟,「稟萬歲爺,皇后主子來了!」
緊接著,祁果新也高唱了一嗓子,曉韻帶笑,「萬歲爺,奴才今兒將將學會了做翠玉豆糕,這不,頭一碟就來孝敬您啦!」
眼梢裡瞥見祁果新進了屋,皇帝端出面對臣工的心機,擺上了一副從頭到尾不知情的神情,「這回是親手做的了?」
「這麼說奴才於心有愧。大多都是膳房做的,每一步奴才都跟著上手摻和了一道。」祁果新連連擺手,把手上的甲套原原本本地伸到皇帝面前,手掌前前後後來回翻動著,「您瞧,不是奴才願意這樣的,這指甲委實不大便給,奴才是真沒轍。」
青蔥指節兒漂漂亮亮的,白得泛光。
皇帝別開視線,挺瞧不上她這種態度,眯著眼斜乜她一眼,「手藝不成就,你就怪指甲?」
豆糕剛出爐時祁果新嘗過一口,確實不怎麼好吃,她有點心虛,想趁著皇帝沒吃先找個推諉物件,「萬歲爺,不是奴才一推六二五,您要是給發個恩旨讓奴才絞了指甲,奴才的豆糕包管比今兒做得好。」
「胡鬧!」養指甲是多少女人盼也盼不來的尊貴,被她說得像是上大刑,皇帝終於怒了,涼聲斥道:「絞了正好,你這皇后也不必做了。」
祁果新後脖子一涼,不敢接話了,心想這人太可怕了,小題大做的能力是一流。
正好,皇帝也不想搭理她。
有太監端著銀盤在外候著,又該進膳牌了。
綠花花幾塊簽子,這回沒紅的,但祁果新也不會再弄錯了,經過昨兒那麼一鬧,她記住了,專呈敬后妃牌子的是那個叫七河的敬事房小太監,大耳朵塌鼻樑,不是他端牌子進來,祁果新就暫且不需要裹亂。
皇帝側過頭叫了聲皇后,「你還挺勢利眼兒,沒有帶紅頭的,你就不偷了?」
祁果新嘿嘿乾笑兩聲,無可辯解。
奏事處的膳牌前腳剛撤,敬事房的七河後腳跟著跪進來了。
幾乎同一時間,祁果新跪在皇帝面前,雙手往上高高舉起那碟做了一早晨的豆糕,自貶認錯,「奴才當真是個不成就的二把刀。您瞧著奴才一片誠心的份上,就當是點補一口罷!」
皇帝睨了一眼蘇德順。
蘇德順立刻會意,接過祁果新手裡的豆糕。銀牌子鑒過了毒,專門的試毒太監嘗膳吃了一塊,顯擺廚藝的皇后自己個兒得用一塊證明問心無愧,蘇德順替主子爺試了一塊,眨眼間,只剩一個小方塊還孤零零地留在盤子裡,微弱又伶仃。
皇帝不免對此展開了合理懷疑,「皇后,你是故意數著數做的,只留一塊給朕?」
祁果新說不是的,「奴才是生手,緊趕慢趕也就做出來四塊,等奴才他日多加練習,手熟了自然能多做些了。」
皇帝想了想,皇后原先也是正經公府出身的嫡小姐,沒進過廚上也是人之常情,皇后費大心思專程為了他做的,不吃一口也太不給面兒了。皇帝瞥了一眼角落處神色如常的蘇德順和試毒太監,料想頂多是難吃了一點,決計毒不死人的,放心地上手捻起往嘴裡送。
皇帝忘了,皇后這一手做豆糕的手藝是打雜太監教出來的,師傅都是個半吊子,徒弟就更指望不上了。一口嚥下去,皇帝臉上五彩紛呈,「咳咳咳咳咳——」
「水……水……」齁甜又齁鹹的糕沫子卡在嗓子眼兒裡,皇帝一手攥著脖子,一手胡亂揮舞,聲音從僅剩的一絲縫隙裡透出來,艱難求援。
剛品嘗過皇后手藝的蘇德順早有準備,一盞濃厚的茶即時遞到了皇帝手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