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負手繞過紫檀嵌琺瑯五倫圖屏風,人還沒完全跨出去,只一條腿剛邁出一側的雕花站牙,耳邊即響起了四聲錯落卻齊整的女子請安聲,「奴才恭請萬歲爺萬福金安。」
走出兩步一看,大圓桌旁坐了四位娉娉婷婷的大姑娘,如花似玉,各有千秋,均是嬌滴滴的半垂著臉,羞答答地聽候謁見。
皇帝腦袋「嗡」的一聲,上半身微顫一瞬,他不得不抬手扶了一下後脖頸,以免氣暈厥了直接往後栽倒過去。
「皇后,你解釋一下。」皇帝用最後的理智剋制著情緒。
祁果新站在落後皇帝幾步的位置,聽皇帝說話聽得不甚清明,以為皇帝要她「介紹」一下,高聲「噯」一聲上前,以對待生意口上照顧主兒的心態向皇帝殷切道來:「這位是翰林院掌院家的二姑娘格佛賀,一曲《獨鶴與飛》名揚京城;這位是督察院右都御史家的大姑娘更根,棋藝精湛,獨一人就解了不少殘譜;這位是光祿寺卿家的三姑娘和卓,書香門第出身,一手簪花小楷是一絕;這位是通政使家的四姑娘濟蘭,畫技超群,筆下的牡丹幾可以假亂真……」
皇帝聽得百感交集,氣悶、氣餒、氣惱、氣絕,他咬牙切齒地笑。得,皇后想得還真周到,琴棋書畫都給他配齊了。
皇帝是個潔身自好的人,做阿哥時也沒往八大胡同裡瞎混過,但該知道的他都清楚——
皇后現在這副模樣,必然像極了煙花地界兒裡來往迎客的假母。
作者有話要說: 1夫婿輕薄兒,新人美如玉:出自杜甫《佳人》,這句詩的本意是「丈夫是個輕薄子弟,拋棄了我又娶了個美麗如玉的新人」。
第23章
氣歸氣, 皇帝來都來了,總不能拂袖便走,鬧出去別不是以為他對這幾位臣子存著什麼不滿。
皇帝神色自若地坐下來, 態度很是和善,皇帝說:「聽說皇后設宴,朕來看看,很快就走,你們不必拘束。」
拘束?這有什麼拘束的, 姑娘們巴不得皇帝坐得入定在這兒了才好呢!可皇帝說了要走, 誰也不敢開口攔人,心下都難免遺憾萬分。
皇帝本就是百忙之中抽空來的, 天底下還有無窮無盡的事要他去操心, 要想脫身, 理由千千萬,隨口拉一個出來就是。
皇帝體恤地詢問了四位姑娘此行的感受,缺不缺什麼東西, 讓她們儘管打發人去置辦, 然後自然而然地起身,告辭要離席。
費了大勁兒才備的宴席, 皇帝怎麼這就走了?祁果新捨不得心血,變著方兒苦苦挽留,「萬歲爺不多坐會子?政事再要緊,也得進過膳才是,沒的空芯兒了,夜裡不爽利。」
皇帝心頭怫鬱,平時怎麼沒見著她對他這麼關心?可就是再多的憤懣,當著眾人的面兒也不會發作, 皇帝假科裡地朝祁果新點點頭,說:「朕還有政事要處理,下回一定陪皇后多坐幾刻。」
瞧著皇帝遠去的背影,看樣子真留不住人了,祁果新喪氣完了又給自個兒鼓了勁兒,也對,坐那麼久做什麼?看沒看中人家姑娘,只一眼就足足的了。
她邁步追出去,一把拽住皇帝的袖口,把周遭的宮人都給嚇了個半死。
橫豎皇帝納過很多回小老婆,已經很有經驗了,祁果新覺得沒什麼可羞臊的,乾脆直問了:「萬歲爺,您覺著方才的幾位姑娘怎麼樣?您要覺著合適,奴才這便去求皇太后下了懿旨……」
皇帝沒想到她還有臉追出來,手臂上受了力,毫不猶豫地甩開,冷冰冰地哂笑著,「皇后,你不是早前在朕跟前誇誇其談,說什麼親事要倆人都願意,否則會造就一對怨偶?怎麼的,這是想給宮裡一口氣造四對?」
祁果新本來小跑剛停下就沒站穩,再是被皇帝甩手的動作帶得一個趔趄,腳下一打滑,「哎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