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嬴稷,慢慢地哼著兒歌,不知不覺,小小男子漢就在母親的兒歌聲中睡著了。看著他的睡顏,羋月輕嘆一聲,起身走出草廬。
但見銀光似水,灑落一地,羋月抬頭,見黃歇站在面前,滿臉關切之色:“子稷沒事吧?”
羋月搖了搖頭:“沒事,只是做噩夢了。剛才把你也吵醒了?”
黃歇搖頭道:“我還未休息呢!”說著指了指火堆,說,“你若不睡,也來烤烤火吧。”
羋月點了點頭,坐到火堆邊。自昨夜開始與黃歇重逢,這一天一夜,都在逃難之中,竟是來不及多說一句話,不曾問過他為何會如此湊巧,來到薊城。
只是,畢竟相隔多年,兩人對坐在火邊,待要說話,一時竟不知道如何開口。
沉默半晌,羋月方道:“你……”
恰在此時,黃歇也同時開口:“你……”
黃歇的手輕輕放到羋月的肩頭,輕嘆:“皎皎……”
羋月的精神在他這一聲嘆息中完全鬆弛下來,撲到黃歇的懷中無聲哭泣。
黃歇輕嘆一聲:“你能哭出來,就好了。”
羋月苦笑道:“子歇,我萬沒想到,你我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面。”
黃歇看著眼前的茶碗水汽氤氳,好一會兒才用有點低沉的聲音說道:“這些年來我一直遊歷各國,不敢回楚國,也不敢去秦國。直到聽說秦王駕崩了,我以為你一定隨子稷去了封地,於是我覺得沒有什麼可牽掛的了,就回了楚國。”
羋月急切地問:“楚國那邊,母親怎麼樣了,子戎怎麼樣了?”
黃歇臉一沉,看著羋月嘆道:“你、你要節哀……”
羋月渾身一顫:“你、你說什麼?誰出事了,是子戎,還是……”
黃歇長嘆一聲:“是莒夫人!”
羋月站了起來,失聲道:“母親,她怎麼樣了?”
黃歇沉聲道:“我去了楚國之後,才知道你竟然、竟然……隨子稷去了燕國為質。而楚威後亦接到了這個訊息,秦惠後給她送了一封信,將你與她之間數年的恩怨盡數言說。子戎因為立功,得了大王一塊封地,想接莒夫人到封地安享天年。大王本已經允准,不想此事又觸怒威後,她又因惠後之事遷怒於莒夫人,賜了她一壺毒酒……”
羋月泣不成聲:“母親,母親,是我害了你……”莒姬這一生,步步為營,為的只不過是謀一份晚年的安穩日子。她撫養了自己姐弟長大,自己還未還報,她卻因為受自己的牽連而被殺,思及此,怎不深恨?
黃歇輕撫著羋月,讓她在自己的懷中,哭了個痛快。
好一會兒,羋月才漸漸止住哭泣,又問:“子戎呢?他怎麼樣,他可有受我之累?”
黃歇安慰道:“放心,威後再狠毒,也不好對公子下手。只是子戎因聞聽莒夫人之事,與大王吵鬧,觸怒大王,更兼威後挑撥,便讓他去雲夢大澤平定蠻族之亂。”
羋月一驚:“子戎……雲夢大澤上千裡地,地形複雜,便是老將也有折損的,他如何能夠……”
黃歇輕嘆一聲:“子戎終是公子,只是……”又嘆息道,“他畢竟沒有倚仗,現在在軍中過得也是艱難。舅父向壽如今是他的副將,他們一直在打仗,卻總是被派到最壞的環境中,勝一仗就被人坑一次,記一次軍功就被罰一次過。他聽說秦王死了,要我打聽你的下落,想把你接回楚國去。魏冉和白起也在拼命立軍功。你三個弟弟,都在戰場上拼命,好把你接回去。”
羋月苦笑:“小戎是楚國的公子,他只能留楚國。冉弟、阿起在秦,已經建功立業,子稷更是秦國的公子,可我如今卻不得歸秦,歸秦就是死路一條。蒼天為何如此折磨我,讓我的至愛至親天各一方,不得團聚……”她憤怒昂頭,聲音直傳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