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順王府派人來,要把我這牢裡的犯人給“接回去”? 這還有王法嗎? 戲臺上都不敢這麼演啊。 我這宛平縣的大牢級別是低點兒,可也又不是菜市場裡的雞籠子。你溜達過來,看裡頭哪隻雞長得好長得肥長得順眼,隨便伸手一指“我要了”,我這就給您趕緊把雞拎出來,屁顛兒顛兒給您遞到手裡頭。您是稱心如意了,高高興興拎著雞走了,回頭我怎麼辦? 明兒我頂頭上司來問我:“牢裡的犯人呢?” 我能嘿嘿一笑,說“還沒來得及審,就叫我給送人了”嗎? 我上司問我:“你把犯人送給誰了?” 我說:“順王爺要這個犯人。” 我上司:“憑據呢?” 我說:“沒有。” 我上司:“那到底是誰來要人的?” 我說:“嘿嘿,那個人我不認識。” 我上司:“不認識?你也敢隨便送給他一個犯人?” 我說:“他說他是忠順王爺府裡的長史官。” 我上司:“他說是你就信啊?我說我是閻羅王,讓你現在立刻去拿刀抹脖子自殺,你幹不幹?” 我…… . 呂武源好歹也當了五六年的官兒,不是官場裡的生瓜蛋子,加之又在宛平縣這個燙屁股的位子上坐了一年半了,也算是很有些見識和心計的。 “縣官不如現管”的道理,呂武源還是明白的。 賈璉是自己的頂頭上司,自己的所有前程都捏在他手裡呢。 就是沒有眼下山子野的這個事情,頂頭上司要是在年底給自己的寫考語的時候,手隨便那麼一歪歪,自己說不得就得被降職。 若是人家看你不順眼,尋個空隙,直接參奏一本,寫上點兒什麼“生性狡猾,擅纂禮儀,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結虎狼之屬,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之類的話,那自己立時就是個革職查辦的下場。 這要是再被查出些什麼素日辦案或者治理的紕漏來,那自己就別說充軍發配了,甚至掉腦袋都有可能。 呂武源自己都朝自己咧嘴: 我平時還恨不得往死裡巴結呢,哦,我現在還把坑了頂頭上司家一百多萬兩銀子的老騙子給送人放了?我是嫌自己的腦袋太多了沒地方擱是吧? 何況,這位賈大人可絕不是一般人。 去年,這位賈大人還做五品同知的時候,憑著是榮國府的後人,一個月都不上一回知府衙門,除了年節給他送禮,呂武源都不記得有他這麼一號。 可這麼個“繡花枕頭大混子”,今年就能因為當街一把劍劈了自己家的棺材,忽拉巴平地一聲雷,轉眼間就當上了三品順天府知府,這不是得了皇上的青眼是什麼? 要換了是別人,好不容易當上了個大官,肯定是立馬兢兢業業地上班幹活兒。 可人家賈大人不是,剛當上知府,他就請了三個月的假,皇上還就立馬批了。 然後人家去揚州送了趟表妹,三個月後,又加了三個月的假,皇上竟然還又立馬批了。 結果,這位六個月沒上班的順天府知府,回京的時候搖身一變,成了巡撫江南六個月,還追繳回來揚州鹽商稅銀上千萬兩,風風光光地押著銀子坐著官船回京。這還了得? 早先,呂武源也是一肚皮的不服不忿: 自己是正經科甲出身,四十歲,六品官;人家連科場的門都沒進過,二十歲,三品官。還不是因為仰仗著有個好祖宗?還不是靠著有個進宮當了娘娘的好妹子? 可自打這位賈大人回到京城來,作為下屬的呂武源也去拜會過幾回,每回回來坐在轎子裡,卻已是一肚皮的另一番感慨: 人人都是倆肩膀扛一個腦袋,怎麼我的這個腦袋,就沒有人家賈知府的腦袋好使呢? 我這個腦袋可是考中過進士的腦袋啊,怎麼回回跟賈知府一比,我這個腦袋不是記性不如他,就是轉得沒他快,難道他那個腦袋是呂祖爺爺用東華帝君所賜的純陽劍碰過的? 感慨之後,呂武源也明白了:這人聰明,還能耐大,出身好,運氣好,千萬別惹他。 . 心下打定了主意,呂武源當即滿臉笑容不變,更是躬身謙卑道: “大人奉諭旨而來,下官必定會遵諭照辦。只是煩請大人賞下個忠順王府的令牌來,這萬一上司查問,下官也好有個交代不是?” 那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