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咱們就在緊挨著賈家旁邊買一處宅子得了,又近便來往,也不叫人家說咱們賴在人家家裡不走。” 天近三更,薛蟠又在宿在外頭的妓館裡頭不回來,寶釵則一邊湊在燈下縫鞋面子,一邊與母親薛姨媽說閒話。 薛姨媽眼神不好,卻不肯再多點一盞燈,只做些納鞋底的粗活計,此時聽寶釵說要買宅子,連連搖頭,皺著眉絮絮叨叨唸叨: “有你姨娘家的房子白住著,我瞧著就挺好,咱們何必還要再另外買房花那些冤孽錢? 你們小孩兒家不知道,花錢容易存錢難,早些年,我也從你這時候過來的,拿銀子不當銀子,只當雪片子。 外頭說咱們‘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那都是過去你爺爺時候的風光,你父親在日,咱們也還有百萬之富,可到了如今什麼狀況,你心裡還沒數嗎? 你哥哥在家那一場人命官司,上下左右一番打點,銀子花得跟流水似的,心疼都來不及。 後來又為了能送你進宮,也是四下裡打點,你哥哥又糊塗,不知送了多少冤枉錢出去,到如今竹籃打水一場空,叫我怨誰去? 咱們打金陵帶來的銀子雖不少,可就算是有座金山在家裡,也架不住只出不入啊。 你父親不在了這幾年下來,咱們在京裡的十幾個買賣都差不多成了空殼子。 當鋪、雜貨鋪、壽材店裡頭能不賠錢的,就是好買賣了,香料鋪子和參行又沒了宮裡的大買主,也指望不上了。 買賣這種事情,不賺錢就等於虧錢,連年虧錢就離破產敗家不遠了。 你可知你哥哥那兩隻爪子,就是兩個沒底兒的漏勺,哪個月什麼事兒也沒有,還少說要折騰出去千把兩銀子呢,若再有點子事情,他更是要出去撒銀子,攔都攔不住。 昨兒我就問了一句‘那個雲兒是誰,怎麼一趟出去就給了八十兩銀子’,你哥哥就鬧得連茶壺茶碗都砸了。 以後我也不問了,省得還得再白添上許多買茶壺茶碗的錢。” . 寶釵的針線活做得雖算不得精緻,但勝在手快。 她兩個晚上就能做出一雙鞋來,所以薛家上上下下,連帶看門的下人都不用在外頭買鞋。 此時寶釵手下不停,但針腳還是儘量做得細緻些,這雙鞋是她自己的,要穿進賈府,寶玉也會瞧見,手工決不能馬虎。 “媽呀,你手裡那幾個銀子可若是不買成房子,遲早也還是叫哥哥都糟蹋出去的。 反倒不如買一處宅子咱們自己住,哥哥也快娶親了,他帶著嫂子總得有地方住不是?” 薛姨媽手裡的鞋底子拽得“啪啪”響: “這事兒你就別操心了,你姨娘已經跟我都商量好了。 咱們就在這裡住著,死也不能走。 我一個寡婦,你哥哥一個逃犯,金陵回不去,王家不讓進,咱們不在賈家這裡躲著,還能如哪裡? 這可是天子腳下,咱們要是在外頭住著,就你哥哥那個性子,保不齊什麼時候就要惹是生非,到時候萬一惹起官司來查,咱們就算傾家蕩產也買不出他一條命去。 咱們若不跟在賈府裡頭,以咱們的家世,見得著那些南安王太妃、北靜王妃這樣的貴人? 何況他們大小姐封了賢德妃,眼瞧著就要回來省親,又有賈府老太太的這麼個老誥命,能有多少達官顯貴的內眷來來往往。 這些人裡頭,萬一有看上你的,咱們也好結上一門好親。 就是巴結不上那些高門顯戶,能結識結識他們也好啊。咱們早先就是有達官貴人的人脈,才能做了皇商,給皇家供奉買賣,要不就靠著開當鋪,哪能家資鉅富?” 聽寶釵半晌不語,薛姨媽又道: “你也別太走心思,這些事情我早有打算。 就算沒有別的高門顯宦來提親,你姨娘不能虧待了你,到最後總有個寶玉給你做保底。 他要是不娶你,就誰也別娶了。” 寶釵聽她母親說的如此篤定,心下疑惑,口裡不由也“咦?”了一聲。 薛姨媽知道寶釵心思極重,凡事都要來回琢磨,便笑道: “你放心好了,你和寶玉的婚事是必成的。 你姨娘有個短處捏在我手裡,這個人情,她遲早也是得還的。 不管是你的婚事,還是你哥哥的案子,她無論如何也會拉扯咱們的,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