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那顏兀自高興,指著前方氤氳霧氣,“那就是太液池吧?”
月下大明宮,太液發清輝。
太液池位於大明宮內廷的中心地帶,佔地龐大,水域開闊,蓬萊、方丈、瀛洲三座仙島散落其間,以數百橋廊亭榭連綴通圍,氣勢如虹,磅礴瑰偉。夏時,有無盡荷花開滿水上,清香縹緲,如夢似畫。此間月下,水汽蒸騰,薄霧朦朧,便似一幅仙洲圖畫搬到了人間。
上官那顏痴醉當前。如此人間仙境,該不是在做夢吧?
俞懷風與她二人行在畫廊上,夏夜荷風吹來,真讓人如飲仙釀,不思人間。
她手扶著刻有蓮花紋的廊柱,眺望月華中輕紗籠下的島嶼,不由喜笑顏開,回頭瞧向俞懷風。
只是一眼,她便又轉不開眼睛。八角重簷樓閣下,雕樑畫棟,月下水波澹盪,一切的光輝皆成了他的背景。他青衫落落,立於荷旁,月光灑下,襯得他如這仙境主人,展眸間,便花開剎那,合眸時,遂浮夢寂滅。
上官那顏出神地瞧著他,心裡起起落落,鬼使神差地走到他身邊,拉著他袖子,傻笑道:“這是何方仙人?為何遺落人間?”
她清光湛然的眸子含笑凝睇於他,雖言語有些不敬,俞懷風此時也生不起氣來,只是打落了她的手,繼續緩緩行在荷間。
她跑到他前面去,幾乎要載歌載舞在這畫中,見廊外有支荷花開得甚好,便夠著手去採摘,半個身子都傾在水面上。夠來夠去,始終只是碰著一片花瓣,不由著急。
俞懷風伸手將她拉了回來,“這處算不得好,採荷當採水中央。”
語聲弗落,他便帶著上官那顏縱身而起,凌波而行,遙遙向太液池的最中央行去。
上官那顏首次御風踏波,起初有些驚慌,總擔心落水,而後發覺頗為有趣,便不再害怕,心情雀躍地極目四顧,看盡月色。荷叢自她腳下掠過,在這朦朧月色中,當真有羽化之感,飄飄欲仙。
二人相攜凌波的身影映在水中,她偶爾瞥見,心中便是一跳。有些許不知名的慌亂,不欲去探尋,便轉頭開懷地賞荷。
上官那顏不安分地四下扭動滿足各種好奇,俞懷風也能保她不沾一滴水。待到水中央,他一展袍袖,探手一摘,一朵碩大的紅蓮便怒放在他指間。他凌空折身,再踏波向另一方向,不多久便帶著上官那顏落到中央的水榭間。
剛落地,上官那顏便湊到他摘的紅蓮前,極力稱讚,“好大的水蓮!好美的花!”
她將那朵紅蓮抱到懷中,低頭不住地讚歎。
紅蓮盛放,開盡一世!
俞懷風目光籠罩著少女與紅蓮,唇角泛笑,“那顏,你可願如這紅蓮一般,怒放在這大明宮最高處?”
“嗯?”她不解地抬頭,眼眸裡還有無盡的喜悅未曾褪去。
她黑瞳深處的光亮頓時壓下了一池的月色,俞懷風瞬了瞬眼眸,才終於看花是花,看水是水。
“大司樂,你說什麼?”她抱著紅蓮,上前一步走到他跟前,不解地仰看著他。
“人間仙景,寂寞荷塘,你可願做這裡的主人?”他靜靜瞧著她道。
“這裡的主人……”她凝眸疑惑道:“不是聖上麼?”
俞懷風漫漫目光掠過滿池月色,最後停棲於她頭頂,一笑化之,“江山風月本無主,有閒便是主人。”
“哦。”她點頭應了應,又繼續賞荷,不一會兒,又抬眸,疑惑地瞧著他,“大司樂,你、你要把我放到大明宮最高處?”
他沒有作聲,只是看著她。
上官那顏仰著脖子尋找最高處,太液池內有巍峨的殿堂,池外有高聳的宮殿,哪裡才是最高處?
“高處不好!”她低下仰酸的脖頸,抗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