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皇后的母家,如此大的靠山都沒靠住,宋姿得意忘形,仍舊沒逃得了徹底在帝都寸土寸金的地蒸發。此事不言而喻——皇后不願再護著宋家了。
所以宋家倒了。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宋家想要奮起重新爬到高處, 又要耗費不小的力氣,可能是十幾年,可能是幾十年。可能命數不好, 從此在世家譜一落千丈, 誰又說得準呢?
宋姿不在潯陽, 不在白鶴書院, 世家女們的注意力自然而然轉到新來的夫子身上。
女院分為梅蘭竹菊四院,梅院,顧名思義,冬日寒梅盛放, 冷香四溢, 窗外梅花凜然綻放, 窗子內,學堂靜悄悄。
沈端一身鮮亮不失穩重的儒服,頭戴方巾,腰間繫著淡青色衣帶,勾勒出一把細腰。
她生得好,皮囊中上, 腹有詩書氣自華。正是這份從書海學海里浸染出的優雅底蘊,使得她眉目之間沉澱了旁人沒有的濃鬱文氣。
年紀不過二十,和滿堂學子歲數相仿,取代了宋姿的位置教書育人,自此有了師長的名分,不免忐忑。
忐忑,興奮。
夫子一腳踏進學堂門檻,瘦弱,堅韌,如玉如竹。
太年輕了。
學堂開始竊竊私語。
心高氣傲的世家女蠢蠢欲動。
琴姬指間捏著一桿筆,筆尖揮墨,專心致志地創作新曲譜,腦海里回放的,儘是清晨的旖旎畫面。
白梅落肩,風雪未歇,戀人繾綣不講理的吻佔據少女全部心神,熱切的情意霸道蠻橫地奪去她的呼吸,如水裡的魚,百般快活中空氣被一口口抽離,快活且難耐。
情烈之極,差一點就要死去的刺激。
她眉梢冷冽,彷彿凝霜染雪,睫毛輕眨,又如雪落梅枝,風吹,萬種風情都在一霎從冰縫裡化開。琴姬恰好在新夫子自我介紹完畢時抿唇微笑,恰逢其會的美好。
這首曲子,她命名【歡】。
是一時之歡,偷歡,歡愉,還是求歡。
在這充滿人文氣息的學堂念念不忘和情人的纏綿,她絲毫不覺難為情。筆桿放下,曲譜初成,抬眸,對上沈端佯裝鎮定的眼,她下意識去看身側的十七。
元十七盯著站在高臺略顯嚴肅的夫子看得眼睛一眨不眨,沈端被她看得侷促,為人師長的責任心上湧,她清咳一聲,面目愈發威嚴。
是年輕未經歷練,虛張聲勢的威嚴。
琴姬一眼就看破。
然而元十七看不破,在座的學子也看不破。
元十七喉嚨一陣發緊,沒想到取代了宋姿的就是昨日才見過的這人。她耳尖紅潤,想到往後便不能和這人插科打諢,故作輕鬆地揉了揉發燙的耳,移開視線。
「以後,可以喊我沈夫子。」沈端一身端莊,沒人敢開她的玩笑,堂下一片恭敬應和聲。
能取代宋姿的,豈能是尋常人?如此年輕,卻能勝任師長的職位,世家女們不是傻子,光有能力可做不成白鶴女院的夫子。
必是能力和身份並重。
一堂課下來,沈端釋放了她滿腹的激情和出眾的才華,直到抱著教案走出門,她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後背內衫微濕。
課上反響甚好,且聽著身後不乏讚嘆的議論,沒在諸多議論裡找到她想聽的那道聲音,她羞澀回眸,看到元十七似笑非笑的眼睛。穿著儒服的女孩挑釁揚眉,沈端的心喧囂鼓譟,忙不迭走開。
一聲輕笑。
元十七望著她近乎倉皇的背影,心情好得轉動筆桿,意識到此舉不甚雅觀,哼了一聲,胳膊趴在書桌,埋頭偷笑。
哎呀。
新夫子比昨天更可愛呢。
這麼不經逗弄,她打定主意往後要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