忑忑地臥下,才撐著額慢慢垂下頭去。
暖黃的燭光下,白瓷的茶盞映出他的面龐,黑眸若含水光,竟是悲喜莫辨。
他從來不是沉不住氣的人,但眼前這丫頭,和吳國那位容貌漸漸模糊的母親,彷彿能輕易挑起他所有的憤懣,讓他瞬間失態。
關於生母的回憶,向來是他的一個牢。
別人進不去,他出不來。
日復一日的位高權重金尊玉貴,只將那一處照得愈發冷沉陰暗。
但不知怎的,在和那死丫頭一通吵鬧後,那彷彿在心頭壓了多少年的塊壘,彷彿鬆動了,並且……正在不知不覺間柔軟。
似遇了暖陽的冰塊,拂過春風的積雪。
他忽然覺得,這樣孩子般的吵架,居然也會讓他很快活。
轉頭看向那邊床榻,卻見琉璃珠簾內,水墨山水的紗帳密密垂著,連帳腳都牢牢壓到了簟席下,再看不到那帳中人的模樣。
他哂笑。
成親三年,她倒沒給晾夠,居然還敢防賊似的防他。
既是夫妻,圓房早晚的事而已。
剛嫁過來時才不過十四歲,矮矮小小臉都沒長開的小丫頭,便是心中不曾橫著那道溝壑,他也不會碰她吧?
如今看著還是小模小樣,憨憨傻傻,卻無疑已經長大了。
習武的女孩兒,發育得果然好,揉在掌中手感極佳;她緊張驚懼的模樣著實有趣,微微顫悸的軀體著實誘人;且她唇齒間清清甜甜,甘冽得叫得沉醉……
他忽然間又有些躁。熱,連忙又倒了盞涼茶喝。
必定是媚。毒尚未完全驅去。
必定是。
死丫頭模樣尋常,脾氣倒是不小,怎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不過……真的可以考慮與他的太子妃生個孩子了。
-------------------------------------------------
木槿在床上輾轉良久,卻覺簾外始終靜謐,許思顏雖久久未睡,到底沒踏入珠簾內的意思。倒是她向外瞪得久了,睏意陣陣襲來,不知什麼時候便沉沉睡去。
再醒來時,只聽耳邊鶯聲婉轉,睜眼便見細碎的光線透過珠簾,琉璃珠兒顆顆透亮,柔潤晶瑩,忙撩開帳帷起床。
輕輕掀起珠簾,便見桌邊的幾張椅子拼作一處,許思顏正蜷了身子臥著,此時正睡得酣熟。
他的身材酷肖其父,並不十分魁梧,但個子甚高,蜷在狹窄不平的椅子上,想來怎麼著也不會很舒服。
木槿便不由得有些心虛,抬眼瞧桌上時,原放著藥膏的茶盞裡,藥膏已經不見了,只剩了碎成兩瓣的玉盒;另一隻茶盞裡茶水未盡,卻多了一堆紅紅的什麼玩意兒。
木槿拿手指沾了一點,放到鼻際一聞,便知是極好的胭脂,勻面或敷唇都應極佳,絕對價值不菲。此時卻被當作垃圾般丟在了殘茶裡。
旁邊尚有一方沾著胭脂的巾帕,以及一隻蓋得好好的嵌寶小銀盒。
木槿開啟,果見裡面已經裝上了原來那玉盒裡的褐色傷藥。
她不由垂眸看向臥在椅子上的那年輕男子,似乎看到了他在她沉睡以後,四處尋覓著,然後在妝檯尋到這小銀盒,將胭脂一點點挑出,拭淨,再將藥膏小心裝入的模樣……
許思顏恍惚聽到些動靜,長睫一動,睜開眼時,正倒映著木槿出神凝視著他的呆呆模樣,忙一邊支身坐起,一邊輕笑出聲:&ldo;怎麼?看你夫婿生得好看,看傻了?&rdo;
木槿頓時紅了臉,卻道:&ldo;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