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爹終於想起來了,這幾個人是他二十多年前由藏入川時在巴安遇見的凍死骨。那個年長者,姥爹還記得他的聲音像重感冒了一樣透著涼意,彷彿多跟他說一句話就能染上他的風寒一般。
“哦,原來你們是故友!”姥爹記得只有小肚雞腸的人凍死後才會變成凍死骨,如果直接叫他們為“凍死鬼”或者“凍死骨”,他們必定不樂意。而姥爹說“故友”有兩層意思,一是已經見過的朋友,二是“已經亡故”的朋友。這麼說既沒有錯,又能讓他們自己會意並知道姥爹已經識破他們的身份。
為頭那個年長的凍死骨略微欠身,對姥爹說道:“少年樂新知,衰暮思故友。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還能見到你,真是高興。不知道這回卓不你是要到哪裡去啊?”這為頭的凍死骨此時故意說出藏語中表示朋友的“卓不”二字來,是故意提醒姥爹,他們還記得當年被姥爹拉走一人的仇恨。而“少年樂新知,衰暮思故友”的話,或許是他真有點念舊的意思,也或許他只是假裝客氣而已。
姥爹從這位年長的凍死骨話裡感覺到他的不簡單,上次一心想著救人,沒有跟他說上幾句話,沒有摸到他的深淺。不過此時看來,除了他說話顯現出城府之外,他們幾個能在跨度為二十年的時間裡,在從巴安到撫順這麼長的路程裡安然無恙,可見他們是有一定能耐的。人間雖多鬼魅,但是如果沒有稱心如意的修煉之法的話,再強的能量也會漸漸消散,大部分持續不了多長時間。
當然,姥爹知道這凍死骨害人的方法是將活人的陽氣吸走。他們的修煉方式自然也是依靠吸來的陽氣,一如司徒子的採陰補陽或者吳婆婆的採陽補陰。
當外公將姥爹的往事講到這裡的時候,我跟外公爭辯說,司徒子那種方式怎麼可以和凍死骨的方式比呢?雖然吸走的都是人的精元,雖然凍死骨的方式充滿了欺騙的味道,但是司徒子更加不地道。
外公哈哈大笑,說道,別說凍死骨和司徒子的差別了,你姥爹認為僧人跟妓女的生存方式都沒有什麼區別。
我大為驚詫,僧人唸佛誦經,慈悲為懷,妓女聲馬犬色,蠱惑慾望,怎麼能同日而語呢?
外公道,你姥爹曾經見一個僧人責罵一個妓女,說那妓女低賤。姥爹則上前說道,僧與妓又有多少差別呢?無事不登三寶殿,來到三寶殿的人或求官運,或求財運,或求其他,盡是帶著慾望而來的人。三寶殿中僧人因何收得功德錢?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而已。反觀青樓,來者或因官運隆顯,或因財運突至,或因其他,雖然帶著色慾,但都是人之慾。僧人因人之慾而存在,妓女也因人之慾而存在,有何高低?有何貴賤?
原來在姥爹心裡,受人仰望的僧人和受人折磨的妓女也是平等的。
司徒子之類人取人之精元而容顏永駐,凍死骨之類鬼取人之精元而阻止消散。人鬼殊途,其道同歸,自然也沒有什麼差別。
姥爹感覺到手掌的熱量被火堆吸走,但體內的熱量源源不斷傳到手掌上來,絲毫不懼那詭異的火堆。雖然此時姥爹看不到火堆的真相,但心裡清楚,那柴木都是人骨透過障眼法變成。
“我要到撫順去,不知道幾位故友要去哪裡?”姥爹問道。
為頭的凍死骨詭異笑道:“我們也是到撫順去,看來我們同路啊,不知道故友願不願意跟我們一起同行?”
他這話說得頗有挑釁氣味。上次姥爹帶著那個人偷偷溜走,這讓凍死骨氣憤,但也必定讓他們認為姥爹膽小。他們肯定認為那時姥爹不敢跟他們一起,現在也不敢。
姥爹看出這幾個凍死骨今非昔比,可是凍死骨沒有看出姥爹也今時不同往日。
姥爹笑道:“好啊。正好路途寂寞無聊,有幾個伴兒也好!”
為頭的凍死骨一愣,但很快又笑容滿面。他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