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醫生走了出來,摘下口罩,問:“誰是家屬?”
“……我是。”他慢慢地走過去,神色木然。
那樣的表情醫生幾乎每天都要面對,已經生不出什麼同情的感受了,他只是鬆鬆衣領,疲憊而又公事公辦地說:“放心,病人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聽到這句話,葉文彰左腳一軟,踉蹌了一下,卻又站住了,直到這一刻,他才覺得自己的身體漸漸回溫,他又活了。
連惜沒事了,真好。
但是,還沒等他徹底放下心來,就聽到醫生又繼續道,“不過你們一定要注意,千萬別再刺激她了。病人這樣的昏厥只會一次比一次難治,總有一天,她再昏倒時,就會……”
“會怎麼樣……”
“會再也醒不過來。”醫生輕輕地說完,轉身離去。
走廊內慘白的燈光包圍住那個站得筆直的男人。那一刻,葉文彰的眼睛裡終於流出了刺骨的悲傷。
死氣沉沉的病房內,白,到處都是無情的白。
葉文彰沉默地坐在病床邊,手裡握著連惜沒有掛點滴的手,她的手很涼,無論他怎麼努力都暖不熱,就像她的心。
曾經,他真的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可以在這個城市呼風喚雨,能任意干預任何人的人生。但是現在,面對生命,面對一個已經完全不想活下去的人,他才忽然覺得自己其實很渺小。
葉文彰低下頭,將臉埋進那小小的手掌裡,任溼潤的液體從眼眶裡淌出。
忽然,手中的指尖彷彿動了動,葉文彰後背一僵,緩緩抬起臉,眸子裡是連惜淺淺的笑顏。
“你怎麼啦?”她的聲音很小,透著虛弱,可卻清清楚楚的。她醒了,真的醒了。
“連惜……”他一張嘴,才發現自己的喉嚨都啞了,剎那間,心裡竟浮出一種說不出的委屈。他再次垂下頭,將那永遠高高揚起的面龐,完完全全地放置進那個女孩的手裡,哽咽著說:“你睡了好久。”
“對不起。”連惜痛快地道了歉,卻叫男人心裡的委屈更甚,眼淚洶湧地流了出來。
幾天後。
小花園裡,葉文彰推著連惜慢慢走著。透過細心地調養,連惜的身體已經好了許多,可以出來適當運動下了。但他卻不放心她下地,堅持要這麼推著,連惜笑笑,也由著他。
“你有心事?”兩人溜達著,連惜突然拍拍輪椅的橫杆,示意停下,回頭看向葉文彰。
“沒什麼。”葉文彰走到前面,拿出毛毯蓋到連惜的腿上,也藉著這個動作躲開了她探究的視線。
連惜卻不願輕易放棄。她伸出手,捧起他的臉,正視著他的眼睛,葉文彰沒法再回避,唯有看著她,片刻過後,連惜很肯定地說:“你有。”
“對,我有。”話到此處,葉文彰反倒解脫了,就像一條長長的路總算走到了盡頭,不管結局是什麼,都該面對了。
他抬起胳膊,握住連惜柔軟的小手,在手掌裡細細地摩挲著,許久之後,才垂著眼眸,平靜地說:“我送你離開,好嗎?”
連惜怔住,“你要帶我去哪兒?”
“不是我跟你去,而是你自己去。”葉文彰覺得這短短几句話,就已經耗盡了他一生的心力,胸腔裡有種鈍痛,痛著痛著竟也麻木了,“我送你去荷澤,以後,你要好好過日子啊。”話到最後,他居然還笑了一下。
連惜靜靜地看著他的微笑,有清風在耳邊颯颯吹過,她的腦海裡不期然地浮現出,那年第一次在荷花塘邊遇到他的情景……
當時他還是個少年,還不會像現在這樣對她笑,俊秀的面容裡稍稍帶了一點女氣,走路時喜歡揹著一隻手,嚴肅老成。
一晃,都這麼多年了,但他們竟然還在一起,在經過了無數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