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2部分

們漢人集體佔人便宜嗎?

副政委把打架雙方各打了五十大板,然後說斑瑪措的肉食定量給她另算,該多少肉票全數算給人家。她自己想一頓吃一頓吃,想十頓吃十頓吃,平時三頓飯,還在大鍋裡吃。咱們漢族是大家庭,要有個大氣度。說完他轉向斑瑪措,臉擺成一個好脾氣老漢,問道:“小斑同志,你看咋樣?”

“他們罵我老藏民!”斑瑪措又有點捺不住的樣子。

副政委說:“我不是已經批評他們了嗎?”

“我不是‘老藏民’!”

小蓉扯住她往外走,嘴裡說:“對,你不是。”

“我是‘民族’!”

小蓉馬上說:“對,對,是‘民族’!”她按她的發音,把“民族”的“族”發成“斑瑪措”的“措”。漢人們全懂她尊稱自己為“民族”,尤其在這種情況下,連“少數民族”都不能說,誰是“少數”?!

斑瑪措的首次登臺時間一再延後。王林鳳的臉總有點神秘,說要等再成熟一點。原先已安排斑瑪措在元旦亮相,服裝都定做了,而王林鳳在合樂那天變了卦。這樣就推遲到了春節。春節演出場次多,獨唱演員們都怕嗓子頂不住,要求多一些第二梯隊。王林鳳幾乎被說服,但臨場又改了主意,一鳴驚人的架式越扎越大。

王林鳳說一個天才歌唱家就怕隨隨便便當起明星來,早早就唱成油子,埋沒了寶貴潛質。上臺太早,接受的掌聲太多,虛榮心自然長得飛快,那時斑瑪措即便是一座金礦,他王林鳳也別想再繼續開發。而斑瑪措在王林鳳看,就是一座原始金礦。他把聲樂演員們全推給其他聲樂教員去指導,時間和精力都騰出來教斑瑪措識譜,教她基礎樂理和簡單的鋼琴彈奏。

王林鳳家一裡一外兩間小屋,外屋兼廚房和客廳,蓋上鋼琴蓋子便是寫字檯。斑瑪措一

來,王老師兩個孩子就得收拾掉琴蓋上的所有書本,把寫字檯恢復成鋼琴。

斑瑪措開始發聲練習,王林鳳坐在孩子的上下鋪上為她彈琴,同時大聲給她指令:“注意氣息——往下往下!又上去了!位置位置!”為將就斑瑪措的理解力,他把語言修改得更形象,一手按著琴鍵,一手在自己臉上頭上比劃,五官用力運動,“打哈欠!忘了打哈欠怎麼打的!?對對對!這個哈欠打得棒!唉,別真打哈欠啊!”

斑瑪措抹一把打哈欠打出的淚水,無所適從地張著嘴。王老師停下琴,不知該拿她怎麼辦。她從他的表情知道“位置”早跑了,早不知跑哪兒去了。其實她從來不知道王老師最看重的“位置”是什麼,只知道她唱到最受罪的時候就得到一句表揚:“好的,保持這個位置。”她不懂原先與生俱有的歌唱現在怎麼變得如此之難,一張口要記住怎樣喘氣,怎樣擺口形,怎樣提升鼻子,怎樣持續“打哈欠”,又不能打成真哈欠。十八年歲月,斑瑪措有百分之三十是唱著度過的,唱像吃喝、睡覺、行走一樣自然,不假思索,唱是大笑和發怒,唱是做白日夢,誰用得著去學笑和做白日夢呢?

“唉唉唉,注意,野嗓子又出來了!”王老師提醒道。他極不舒適地半貓腰坐在上下鋪的下鋪,前伸的脖子上攀爬著這青紫血管。“不要圖亮,好的聲音不見得有多亮!”他看一眼迷惘的斑瑪措:“歇口氣再來。”

再來。斑瑪措想她曾經那種長嘶的歡樂或許永遠失去了。這樣一想她就黯然神傷了,嗓子抽緊口子,鼻腔堵得滿滿的。琴聲卻耐心地奏著,她只有唱下去,王老師打不得罵不得地愛她,她不能傷他心。音階一個一個把她往高處帶,她無知無覺地“咪”一聲“嗎”一聲,聲音像是別人的。

王老師臉上露出老奶奶的微笑,大聲說:“好一點,保持住。”他搓搓凍疼的手,乾燥的手心搓得紙一樣響。

斑瑪措每回唱得痛苦不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