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深居傾月谷,對外界幾乎一無所知。從傾月谷去臨安時一路上忙著趕路,根本未曾好好看過;獨自離開浮影閣之時也因為心事重重而無心遊覽。此次雖也身負要事,不過葉天寒說不急,他便也放寬了心。
此處的城鎮、街道,與前世所處的時空完全不同,不禁令他興致盎然。街邊的一切對於他來說都是新鮮的。叫賣的小販、賣藝的藝人、各式各樣的路人……並非未曾見到過這些景象,但如此悠然地閒逛,如此近距離檢視這些原本只有在那個如今已經漸漸淡忘了的黑匣子中才能看到的場景,卻實屬第一回。
看著身邊的人興致高昂,葉天寒有些自責。
葉思吟或許生性淡漠,卻並非如他自己一般冷情冷心,對外界毫不在乎。這個世界,對於葉思吟來說是全然陌生的。可自從將這人帶回浮影閣之後,這人一直呆在閣中,或製藥,或看書,從未提過要出門。葉思吟不提,他便也忽略了。今日見他如此,葉天寒便明白自己的過錯。
葉思吟並未注意葉天寒的異樣,不過對這熱鬧的街景倒也不留戀。進了藥房配了些必須的藥材,便道要回客棧準備啟程。
然不知為何,街上的人似乎愈來愈多,還都湧向同一個方向。
“出什麼事了?”葉思吟有些奇怪,“莫不是趕上了廟會?”
戰銘瞧了瞧周圍的狀況,眼疾手快地攔住一個忙著趕往不知何處的老人詢問。
“你們不是江寧城的人吧?”老人顯然有些急切,卻還是很耐著性子道,“今兒是我們江寧城刺史大人的六十大壽,搭了戲臺子,正唱戲發壽桃呢。”語畢便匆匆離去。
“刺史的六十大壽?”戰銘蹙眉,“區區一個從五品的官員,過壽竟有如此大的手筆,果真不是什麼清官。”
“吟兒,可想去瞧瞧?”葉天寒不以為意。大事既成之後,李愔自是會排程百官,清理門戶。
葉思吟搖了搖頭,遵循了前世的習慣,他仍是不喜人過多的地方:“不必了。我們回客棧吧。”
三人一行遂走回客棧。豈料客棧中完全是出乎意料的局面。凌霄辰在客棧外等候,一見三人,便行禮道:“主人,少主。出事了。”
葉天寒眯起眸子,示意他繼續說。凌霄辰看了眼客棧裡面,又看了眼葉天寒腰間的配件——除卻浮影閣的半塊玉珏之外,還有一塊通體翠綠的上等翡翠,上頭赫然雕刻著一條四爪飛龍。葉天寒亦注意到了,臉色瞬間沉下來。
三人方踏入客棧大門,便聽得一人高呼道:“臣等不知親王殿下親臨,有失遠迎,罪該萬死。”隨後便是一陣膝蓋磕地的聲響。客棧的掌櫃小二跪了一地,顫顫巍巍地發著抖。心道這幾位客官昨日一進客棧他們便知其必定非富即貴,卻沒想到竟是如此尊貴的大人物,也不知昨日是否招待的周不周……若是問起罪來,這可是要命的事兒啊……
葉天寒蹙起眉,看著面前跪了一地的官員與士兵,一語不發,周身寒氣四溢,直將地上的人嚇得不敢抬頭。
足足過了半刻鐘,這“平靜”終於被一個人打破了。
“下官該死,下官該死……”來人衣衫凌亂,藏青的官服內,還隱約可見大紅的袍子。想來,這人便是今日過六十大壽的江寧刺史,急匆匆得到訊息,剛從戲臺子回來,連衣裳都沒空換,只得在原來的衣裳上套上官服。此刻正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
“江寧刺史,身為朝廷命官,竟敢對親王殿下如此無禮!來人,撤了他的頂戴花翎!”眾官員中為首的那一個見來了個替死鬼,連忙吩咐道。幾名將領聽命,正要起身將那江寧刺史拖走,便聽得一個寒冰般的嗓音冷冷道:“慢著。”
“親……親王殿下……”那刺史一陣哆嗦,只覺得一股寒氣席捲了全身,腿一軟,竟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