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萬事且浮休

遠處長河深流,映出微末波光。

月已西斜,殘更將盡,老樹的枝葉在青年頭頂垂下萬重影。

年輕劍客站到壯漢身側,將手中劍身插進鬆軟泥土,忍了忍,還是出口質問道:“他既堅持不肯說,便是不想惹禍上身,你難不成還要打他一頓?你為何如此燥急?”

壯漢瞥他一眼,話中難掩奚落:“你今日在客棧,若是有現在的容人之量,也不至於同他們打起來。”

年輕劍客自知理虧,在他身邊坐下,猶疑道:“唉,舊事不要再提。可是,從不曾聽說宋回涯身上帶著什麼劍譜。不留山的功法秘籍,全在她離山之時被她一把火燒成了灰燼。依我看,許是那小乞丐真拿你我打趣也不一定。”

壯漢漠然道:“我不信宋回涯真的狠絕至此,將師門歷代積累盡數付之一炬。她赴湯蹈火都要為她師父報仇,如何敢做這樣大逆不道的事?原來是悄悄留了本真傳在身上。”

年輕劍客看著這位陌生友人,覺得他已然魔怔。

壯漢察覺到他的情緒,對此不以為意,只覺他太過天真愚昧,不屑再多照顧。

“那小乞丐生於市井街巷,討生活的小東西,說句話都要低聲下氣,活得膩了來你我面前找死?人人皆知宋回涯的劍上有她的名,謝仲初翻遍無名涯都找不出她的屍體,現在看來就是被那小乞丐給撿到了,不會有錯。”

他深自懊悔道:“是我當時太心急才將她嚇走,早知道給她銀錢就好了。多慮反而弄巧成拙。”

年輕劍客頗有些無措,嘴唇嚅囁著想說點什麼,可是搜腸刮肚,只能翻出些廢話。別人不願聽,他也不善講。

“宋回涯”這個名號實在是太大了,與之沾上關係,便能一夜間名揚四海。無論他搬出多少道理,旁人都能翻出十倍的理由將其駁倒。

何況連他自己也難不動心。

壯漢思忖良久,焚燒的心火才被夜風壓下,見友人還在發愣,無奈嘆道:“算了,奔走一日,我也疲累。先回吧。”

二人一前一後,俱是各懷心思,緘口不言。

天色初曉之時,壯漢迂迴繞了一圈,再次走進客棧。

·

隨著朝陽的滾滾金光越過樓閣照進街巷,嘈雜的聲音與白芒的熱氣在小城的四面八方徐徐升起。

貨郎扯著嗓子一路走一路唱,直到途徑一處人多的巷口,停步將扁擔收了起來。

對角的陰影處坐著一個女人,頭上戴著頂斗笠,低低下壓,遮擋住整張臉。袖口向上挽起,露出一截帶傷的手腕,安靜吃著一塊胡餅。

貨郎古怪瞄了兩眼,對方好似有所察覺,微微抬起頭,朝他這邊轉了過來,嚇得他趕忙收回視線,專心收拾起竹簍裡的東西。

遠處傳來一陣齊整的馬蹄聲。

素來僻靜的蒼石城今日居然又來新客。

走在最前方的幾人一身黑色勁裝,左手執刀,長髮高束。行步間氣概威武,昂然颯爽,外露著一股凌人的殺氣,令人不覺望而生畏。

偏偏後面墜著一群連衣服都穿不齊整的衙役,生生拖垮了氣勢。

貨郎琢磨著,不像是官府的人。

蒼石城的那幫官爺全是花架子、軟骨頭,滿身鬆垮的皮肉,挨不了一拳。在街上見到習武的俠客,不追上去打躬作揖已算是有骨氣了,哪裡敢這樣挺著胸用鼻孔瞧人。

可後方的衙役又以他們馬首是瞻,亦步亦趨跟在後頭,低眉斂目,聽憑吩咐。

多半是戍邊的將爺們。

貨郎搖了搖頭,將東西往裡側挪,多給他們騰出道。

宋回涯一動不動地坐著。

衣襬揚起的細風從她鼻間掃過,她聞見了一股極淺又極熟悉的味道——同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