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地上,引得地面微微震動。
青年以臂膀撞開眾人,脾氣暴烈上前,一腳踹開木門。
緊閉數日的門窗驟然開啟,冷風兇猛倒灌。屋內濃重的藥味跟著飄散出來,聞得青年皺了皺眉。
僕從慌忙起身,擋在魏凌生身前。
青年朝裡一看,嗤笑道:“這不是醒了嗎?聽他們說的,我還以為你已經病死在床上了。”
僕從聽得惱怒,正要解釋,被魏凌生揮手打斷。
青年冷笑,話更說得狠絕:“你憑什麼給我師姐立碑?不如把這晦氣留著,早給自己打個棺材。你死了,她都不可能死!”
魏凌生平淡道:“九泉之後的事情,我自己都不關心,就更不牢師弟憂慮了。”
青年喉結滾動,仍是尖刻針對道:“魏凌生,你可別真死了啊。你若在此時死了,那天下不知有多少人,要咒罵著與你陪葬了。”
魏凌生半倚在床,笑意溫和,唇角一抹未擦乾淨的血痕,倒給他添了幾分氣色,顯得精神許多,還同平日一般,操持著種令人厭惡的從容。
“多謝師弟關心,我好得很。這盤好棋方開了個頭。我還等著師弟入局,助我落子。”
青年肩膀輕聳又落下,似是怨憎,難以抑制地道:“也是,人是你害死的。若不是你指引師姐去殺胡明深,她怎會一意孤行。你這宏圖霸業之後,還能塞得下幾分真心?所以,莫裝出個什麼傷懷的模樣,眼下這裡,可沒人能欣賞你的好戲。”
邊上僕從看不過去,插嘴說道:“公子今日來,若只是為了氣我主子,還是另挑個時日吧。我家主子大病初癒,該休息了。”
“不必你來送客!”男子怒而轉身,未曾踏進房門半步,離去前又回頭拋下一句,“你不如一輩子苟縮在你的高閣裡,做你百歲千秋的美夢吧!只是別再帶上我師姐!”
待大門合緊,光線暗去,魏凌生身上覆又退去那些神采,眼神死氣沉沉。
僕從給他遞藥,他接過後大口喝盡。嶙峋指節握在瓷碗上,尤為刺目。
僕從伸手準備去接,魏凌生像是遲鈍的,終於回味過來那個笑話:“我哪來的百歲千秋啊?”
他將碗摔到地上,左手高懸,靜靜看著,唇角上揚,有種隱晦而殘酷的癲狂:“不過死前,也要拉上那群蝗鼠奸邪,一同埋葬吧。”
僕從拿了掃帚,埋頭清掃地上的碎片。不時偏過視線,紅著眼睛看向魏凌生。見他不再發呆,而是抬手指向桌案,趕忙過去將桌上一封壓著的書信給他取來。
魏凌生展開書信,上面字字句句清晰寫道:
“師弟,我生來粗淺鄙陋,不像你飽讀詩書,我只明白一個道理:逆行風雪當折腰,執劍衝殺當挺身。
“我能卑躬屈身,庇寒士於凋摧之下。
“也有一身傲骨,可頂立於天地之間。
“師弟,我跪得下,站得起。不需你來救。”
“主子……”
僕從緩緩蹲下身,思慮再三,擔憂地問,“您沒事吧?陸將軍尚未來信,也許事有轉圜呢?”
魏凌生捏著信紙,一瞬不瞬地看,眼神空落落的,唇角肌肉抽動了下,低聲訥訥道:“我好得很。”
·
日已西沉。
宋回涯的目光遊離在渺遠餘暉之間,悠遠遐思。
小乞丐在一旁揭開鍋蓋,叫道:“大俠,水開了。”
她不顧蒸汽滾燙,舀出一碗熱水,打溼洗淨的麻布,先遞給宋回涯。
宋回涯沒接,她便自覺收了回來,擦洗臉上的傷口,齜牙咧嘴地一陣抽氣。
宋回涯問:“你想以後我怎麼叫你?”
小乞丐乖巧說:“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