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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如磨蟻

,麵皮不自覺抽動,虛張聲勢地悲吼一聲,叫道:“謝二叔,我父與您可是生死之交。他為這天下百姓披肝瀝膽,不曾有私,卻落得這死不瞑目的田地,您要替我父親報仇啊!宋回涯無法無天,實為武林禍害!”

一渾厚聲音冷哼道:“胡老弟莫怕,憑她而今之勢,脫困尚且不能,還想當著我等的面殺人?不過是痴人說夢罷了。”

“有道理。”宋回涯風輕雲淡地笑道,“好漢,你怎麼不出來試試?”

老者說:“宋回涯,你早前是為你師父報仇,我姑且能理解一二。可楊家莊數十條人命,何其無辜?這些年你手上沾染的血債,有多少,你敢說是問心無愧?”

“呵,我宋回涯殺的人,從來敢做敢認……”她本想為自己辯解兩句,但一掃這些人的醜惡面貌,又陡然間失了興致,轉言道,“胡狗要殺我時,你們說這是江湖恩怨,與人無尤。我要殺他,便有千百人跳出來,說我惡貫滿盈,死不足惜。現下難道,是要與我論‘公道’二字?”

“我誠不欲殺你。你今日本可以不來,可你殺性太重,我實在饒不得你。”老者渾濁雙目微闔,搖頭輕嘆道,“這江湖不過是潭攪渾了的濁水,人似浮萍,朝不保夕。你難得可以抽身,又何苦非要回來?”

宋回涯低垂著頭,散亂的頭髮與幾點乾涸的血漬交錯落在臉上,聞言稍揚起下巴,側目瞥去。

與行之末路的處境截然不同的,是寫滿嘲弄的神情。

“謝仲初,事已至此,不必如此虛偽。這些年來,你縱容這幫宵小鼠輩對我趕盡殺絕,不也是怕有朝一日,我會真來找你索命嗎?”

宋回涯撐著膝蓋,緩緩起身,踉踉蹌蹌地走了一步。

眾人有如驚弓之鳥,身形倏然緊繃。

“世道如亂潮,可我不願被捲進這滔天洪水裡。我偏要做立於浪尖之上的人。”

宋回涯的劍已握不大穩,右手抽出,斜指向下。

長橫著的薄刃上映過黃昏寡淡的暮靄。她唇角揚起,笑容裡帶著不可一世的張狂,一字一句道:“我要逐流者畏我,興風者恨我——我要我的劍尖長懸於江海之上;即便我死,屍骨也坦白於日月之間。”

只見她劍尖微微上抬,方才還虛浮的腳步陡然間力逾千鈞,提踵迫近,足邊盪開一圈浮塵。

——“我就是要你們日夜難安!”

——“退!”

謝仲初反掌推開青年,腳下趨風而去,擋住迎面擊來的長劍。

一時間黃沙若浪,煙波四起。

眾人見他出手當先,疾呼兩聲,跟著衝上前去亂打一氣,十八般兵器盡往宋回涯身上招呼。

青年則逆著人流驚恐急退,也顧不得父親的屍首是不是被人衝撞,首級是不是被人踢下了山。

可縱有百人阻撓,他頻頻回頭,還是能從紛雜交錯的身影中看見宋回涯的劍。

劍光起落,如萬疊飛浪,死咬在他身後。甚至隱隱要劈開周身那密不透風的殺陣。

不怪江湖上傳言,宋回涯的劍,能震雲雷、分光明、洩星河!

這樣的人,怎麼能活?!

“殺——我不信這妖孽真不會死!”

眾人兩眼猩紅,殺得已近癲狂。

謝仲初丟下斷劍,奪過身邊人的朴刀,退至後側,猛烈斬下。

宋回涯聞聲抽劍,拼盡全力抵住刀鋒。

刺耳的震聲聽得人寒毛直立,片刻間刀刃被劍式餘勁寸寸震斷。

宋回涯左手一抄,五指將迸濺到眼前的碎片攏入手心。劍身去勢不改,斜掠而上,削向身後。不過電光火石之間,清出一條連著青年的血路。

可這一劍,同樣耗盡了她的氣力,叫她右手低垂,再難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