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未一的小心臟有點受衝擊,老人慈愛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這個孩子看起來應該吃過不少的苦,所以才有這麼清冷的眼神,在山頂才露出了那麼古怪的性格。可這孩子並不怯於跟人直視,分明就是個好孩子。
衛未一有些慚愧,認真想想,他雖然已經成年卻從沒真把自己當做成年人過,他總是委屈,跟生活委屈,有意無意地覺得生活對不起他,這個世界對不起他。他裹在自己的小空間裡委屈,根本沒有心思看別人一眼對別人好一點。以前他的世界裡只有自己,現在他的世界裡只季布。
季布接到無聲電話的時候剛剛睡著,他的失眠越來越嚴重,可是每天要做的事很多,他沒有拖拉的習慣,所有該做的事仍舊自虐似地按部就班地做著。所以他只有去醫院開回來安眠藥,即使這樣睡著,他也常會做到噩夢,他曾經被警察叫到公安局冰冷的太平間裡辨認屍體,那個死去的孩子不是他的未一,不過夢中一切都會混亂重疊。
醒來後,他要走到盥洗間去將冷水拍在臉上,才能徹底清醒,擺脫掉夢魘的困擾。
這天手機響的時候,季布剛睡著,他躺在床上長長地舒了口氣,祈禱著是有好訊息傳來,結果卻看見一個陌生地區的號碼。他有些失望,接起電話來,果然只是個無聲的騷擾電話。
季布關掉手機,重新躺回床上,習慣性地躺在床的一側。安眠藥開始起作用,他很快睡了過去,睡夢中模模糊糊地覺得不安,他又夢到衛未一,卻醒不過來。三個小時以後他從夢裡驚醒,有個念頭飛進他的腦子裡,他猛然坐起來,抓過手機來查詢來電記錄,他的手指有些發抖。
電話接通了,季布聲音不穩,“您好。”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您好。”
季布的心向下墜落到無底的深潭,他本以為是衛未一打回來的,可現在想想又覺得有些荒唐,他強打起精神來,“您好,我是想問幾個小時以前你這裡有人給我的號碼打過電話嗎?”
對方停頓了一會,似乎那個老人在思索,季布低下了頭,習慣性地嘆了口氣,耳朵裡卻陡然聽見了他朝思暮想的名字,“哦,你是衛未一的家人嗎?”
季布的胸口好像猛地被捶了一下,他抬起頭,緊緊抓著手機,就像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是,是,我是衛未一的……哥哥,你您能讓他聽電話嗎?”
老人的聲音很和緩,似乎已經感覺到了對方的急迫,他說得更加沉穩平和,“你先不要著急,衛未一他很好。”
“他……他很好嗎?”季布又聽見老人重說了一遍衛未一的名字,知道老人沒有搞錯人,季布數日以來緊繃的神經鬆弛了一瞬,他又驚又喜地笑了出來,隨即又咬緊嘴唇繃住了臉上的表情,“他他給我打電話了嗎?”
“你不要擔心,我看見他打過一個電話,這麼說他大概是打給你了。”
季布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握著電話的手指都在發麻,“您能讓他聽電話嗎?”
“你是衛未一的哥哥,請問你姓衛嗎?”
“我姓季。”季布趕緊回答他,這個未曾謀面的老人簡直就是救星一般的存在。他不知道這人是誰,也沒聽衛未一說過他在外地有什麼親戚,不過他猜測這人也許是衛未一母親家裡的親戚也說不定,他可能馬上就能見到未一,興奮讓他的呼吸急促起來。
“哦,季先生,你先彆著急,衛未一他這幾天都在我這裡,他很好,但是兩個小時以前他坐火車走了。”
季布的心又提了起來,“他……他是回家了嗎?”
“季先生,他走的時候說想要去各地走走看看拍些照片,然後再回家。”老人已經聽到了對方的急迫緊張,說得越發和緩,“放心吧,他很快就會回家去的。”老人在電話裡慢慢地把遇到衛未一的經過都講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