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誇宋江有勇有謀,手下雖僅三十六人,卻分工奇效,兩路明人堵長街兩頭掃掠,中間設一路暗樁以備不虞,再以小五神箭高空覆懾,可謂萬全,他倒充了單刀英雄,一人降伏這群無膽官兵。
見知州都乖乖地受制於強匪,衙役、捕快們再無抵抗的理由,呼啦啦將兵器丟了一地,那些關撲商賈見此情景,更只有任人宰割了。
“小五哥,你恁厲害,連臉兒都不露,便幫宋大哥制服了狗官……”旁觀的阮小七喜不自勝,跑下樓幫兄弟們收揀財貨了。
小五卻無一絲開心,心頭沉甸甸的,不知是因為生平第一次做了匪事而自責,還是因為對官兵的懦弱表現感到失望。
在蔡知州的親自“護送”下,三十六結義兄弟安全出了鄆州城,滿載而歸,踩著黃昏的霞光,撒下一路歡聲笑語。
當夜,湖心島上熱鬧非凡,眾家兄弟套上綢緞錦衣,頭簪金銀珠花,把那魚翅燕窩當飯吃,將那瓊漿玉液當水喝,真真過了一回冬至肥節。
素不喜鬧的小五,也在一班兄弟的攛掇下,喝得酩酊大醉,卻是他生平第一次大醉,只為著心中愁悶,原本立志報國,倒先做了匪。
經此役後,小五方算真正入夥,取得了宋江的信任。留守寨中隱然為質的韓九兒亦隨之不受拘束,島上除她之外,尚有一個婦人,因身形高大,人稱一丈青,是個女中豪傑,負責看顧她,卻不是一路人,說不上一處話。
次日,宿醉方醒的小五睜開眼,正見一張清麗臉兒湊在自己頭前,明眸中滿是關切,不是韓九兒是誰?
見他突然醒來,四目相對之下,小妮子“啊”地一聲跳開,雙頰飛上兩團紅雲,算她見機得快,轉而上前擰住他的耳朵,做出嬌頑之態:“臭哥哥,還不起床?陪小妹四下走走,這些天可把人家悶壞了。”
得以單獨相處的“倆兄妹”,在島上各處徜徉,只見四面環水,蘆葦雜生,一眼望不到頭,便是想逃也沒處逃,小五遂絕了遁走之念。
二人停在湖邊的一個水亭中,韓九兒扶欄眺看水面鱗光碎影,輕聲吟哦:“巨澤渺無際,齊船度日撐。漁人駭鐃吹,水鳥背旗旌。蒲密遮如港,山遙勢如彭……想不到當年曾太翁知鄆州時寫下此詩,我竟有幸親見。”
韓九兒嘴裡的曾太翁便是她的高祖父韓琦,小五聽她語氣輕柔,想到她一個千金嬌女,卻跟著自己一路經歷了各般驚嚇駭險,心頭泛起無比憐惜:“妹妹,哥哥對不住你,累你受苦了。”
“哥哥說得甚麼話?自家心裡明白,若沒有你幾次三番捨命相救,便是十個小九也見了閻王矣。”韓九兒說著眼圈一紅,欲語還休,“這等大恩,卻教奴家此生如何報答……”
小五又一次聽到她口稱“奴家”,再看她羞垂桃花面、怯低柳葉眉的絕代情致,一時竟痴了……正是風嫋嫋兮拂清波,雲微微兮掩蘆葦,將一段撲簌迷離的歷史公案隱於悠悠湖光水色之中。
'拾伍' 耍東京
“小五哥,可叫俺好找。小九妹子,你穿的紫金石榴裙是宋大哥特地挑揀的,果然恁是好看。”阮小七不知打哪冒出來,一面誇獎韓九兒,一面擠眉弄眼地示意小五借一步說話。
小五才發覺韓九兒竟換了華貴的新衣,方才倒未留意,宋江這般有心,真拿自己當兄弟了,他見阮小七鬼頭鬼腦的,有些奇怪,走下水亭問:“賢弟,可有事?”
“哥哥們要帶你出去尋快活,還不快走?”阮小七竊笑一聲,不正不經。
“尋甚快活?”小五懵然不解,他剛剛落草,並不瞭解提頭做案、大把銷金的強匪生涯。
“哥哥說,你這般年紀,正是戴花吃酒逛青樓的好時候。”阮小七壓低聲音,卻怕韓九兒聽見。
“我不想去,煩你回了哥哥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