訴你,不會喝就不要讓別人有機會勸酒嗎?你……」
才要開始罵,我就看見程秉昊的嘴唇動了動,兩手對空撈半天,最後竟然抱著吉他睡去的可憐相時,先前那杯熱騰騰的胖大海就突然象是在我的肚子裡發酵,變成了那股我熟悉的無可奈何。
沒轍地走回馬路邊,我攔下一臺計程車。
這一回沒給司機拒絕的機會,我敲開車窗就先往裡頭扔進一張千元大鈔。
「司機大哥,我有兩件行李,麻煩你先替我開後車廂。」
是人都見錢眼開,所以當司機喜孜孜地下車要替我放行李時,他才發現,另一件「行李」是個大醉鬼。只是拿人手短,收了錢他也不能趕我下車,只好替我攙著程秉昊坐進去。
上了車,司機沒好氣地問我要去哪,同時大聲要求不準吐在他車上。
我賠笑地應了,轉頭才想問程秉昊住在何處時,他卻像公園裡的不倒翁一樣,整個人突然歪了過來,埋頭便倒進我的懷裡,滿臉睡得香甜。
「……北投實踐街。」
最後,我只能報了我家地址。
下了車,我吃力地攙著程秉昊進電梯、開門、進屋。
父母都在南部,想著一個單身的大男人要自己住,我便選了房租比較便宜的北投租下一間雅房。後來租久了,房東說房價好想要賣,趁銀行裡有些存款又懶得換房子,我就直接買下了。
雅房裡什麼都有,客廳、衛浴、廚房,甚至還有兩個房間,夠一對小夫妻入住。不過我只有一個人,另一間空房自然早讓我當成儲藏室,成天往裡頭亂塞東西,所以此時也就沒有別的床能讓程秉昊睡。
繼續拖著腳步,我半抓半扯地把程秉昊帶進臥房後,就精疲力盡地把他扔在床上,自己在旁邊累得直喘氣。
難怪會說是「撿屍」,要扶喝醉的人真的跟拖拉屍體沒什麼兩樣。
等呼吸平順一點了,抬頭我就看見他在床上滾過來又滾過去地鬧,兩手不知道又在撈什麼,抓住棉被就緊緊抱在懷裡,那張好看的臉還在上頭蹭個不停。
很想不管他,但只要想到他身上的酒氣那麼濃厚,腦袋裡那根名為「潔癖」的神經就斷了。
我可以忍受他弄髒這間屋子的任何地方,但就是床鋪不行,因為我體質差,床單隻要髒了一點點,隔天我就會立刻面板過敏。
無奈至極地爬上床,張腿跪在程秉昊的上方,我伸手用力地揣著那件皺巴巴的T恤。
他很不配合地翻了一下,咕噥著:「組、組長……我想吃……想吃……」
「想吃什麼?」肚子裡都是啤酒了,他還能吃得下?
我隨口應聲,手裡仍努力地和T恤奮戰。
「吃……」
程秉昊說著讓人聽不懂的含糊字眼,微微睜開的眼睛裡迷迷濛濛的。大概是覺得我都不理人,所以他伸手抓住了我的衣服,大大揣了一把。
沒留神時被他扯了這麼一下,身子低了低,抬頭了才發現,我和他之間的距離突然收得只剩不到十五公分。
對著那張好看得讓人心動的臉時,我不禁想著,上一次靠他這麼近,還是在程秉昊鬧著要辭職的時候。
那一天,就是那一天,我居然因為一個荒謬得見鬼的誤會,差點就要失去他……
路燈照得沒開燈的屋子一片明亮,我垂下眼睫凝望著程秉昊。
飄逸的瀏海半遮住他的眉眼,睫毛不安分地顫動著,好像縮著翅膀、隨時都會被驚走的黑蝶。高挺的鼻子噴著淺淺熱氣,奶白色的面板映著夜燈的暈黃,淡櫻色的嘴唇微張,酒氣瀰漫間,那象是沾染了女孩子常抹在嘴上的唇蜜,柔柔地發著燦亮的珠光。
我嚥了口唾沫,忍不住低頭,低頭,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