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耽誤時間,我得邊往下走邊回憶,得快點逃離這個鬼地方。
當我下了六十級臺階時,仍然沒有頭緒,此時已經到了第一個平臺。記憶中,每個平臺大概都是四米乘四米大,兩米高的長方體空間,凸出於樓梯之外,探入糧倉,與糧倉間由透明材料牆相隔。按規定,除了一些檢修工具,平臺上是不允許放其他東西的。
但工人們還是會把方便日常使用的一些物件堆在這裡,甚至有人還在這裡放了摺疊床!
不過作為一個很有人情味的廠長,對這些事情我一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除非上面來檢查,否則我都懶得管。他們在這幹啥我都不會管的。
幹啥都不會。
精神的緊張令我本不明顯的身體痠痛明顯了起來,我席地而坐,嘗試透過按壓穴位來緩解痛感。
嘶……把我弄到這裡的人肯定趁我暈厥的時候踢打了我一頓,這種感覺就像……就像被汽車撞到後腰一樣。
說到撞車,我想起一個人,這個人大機率就是這次搞我的混蛋。
我是有女朋友的,她非常漂亮,鵝蛋臉,大大的杏核眼,眼窩深邃,兩個酒窩若隱若現,面板雪白,人長得非常年輕,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她和我在同一個單位,名叫丹妮莉絲。
丹妮莉絲在財務科室工作,工作能力很強。為了避嫌,我們沒有在單位公開彼此的關係,平時約會也會盡量選擇遠離廠區的地方。
去年秋天,市裡幹部系統擴編,給了我們廠兩個名額。當然不是隨便舉薦兩個,而是要透過正規的筆試和麵試,確定擴編物件。丹妮莉絲躍躍欲試,我當然給了她很多鼓勵。在我們這個系統裡面,想要力爭上游真的很不容易。想起我自己從老家那個窮鄉僻壤來到這個繁華都市,中間吃了多少苦!最近有句流行話是“你見過凌晨四點的tAZUKI市嗎?”我可以拍著胸脯說:“我見過每一個。”只不過是我老家的,不是tAZUKI的。考學、考廠、考職稱,一直考到人生巔峰。
雖然把苦吃了個遍,但也確實勞有所得。tAZUKI市最大糧企的廠長,當然是令絕大多數人豔羨的職位。老家的親戚聽說我的成就,紛紛豎起大拇指,我媽樂得合不攏嘴。
丹妮莉絲也是苦出身,我當然盡全力支援她追求進步,力爭上游。
那段時間,我經常陪伴她在圖書館複習考試內容。看著她全神貫注地思考、背誦,我也油然而生一種鬥志。
這次分到我們廠裡的兩個名額有性別要求,要求是錄取一男一女。
男性名額那邊競爭異常激烈,符合報名資格的至少有二十個人,為了競爭這一個名額,大家都是卯足了勁,但同樣的,也都有著落榜的心理準備。女性這邊就不一樣了,符合資格的只有五個人,其中三個可以說沒戲,我都接觸過,一個比一個笨,到時報不報名都不一定。剩下的兩個有可能的,一個是丹妮莉絲,還一個是朱莉,採購部門的,非常自視清高的一個人。
朱莉也很伶俐,當初剛進廠時,也是以學霸身份聞名廠區,追求者甚多,可人家根本不放在眼裡。每天開著甲殼蟲上下班,別人都服從加班,就她不。有時我看不過去,親自提醒她一下,她居然也不聽,還總是巧舌如簧地找理由搪塞,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看著她畢竟還算可愛的面容,我也不跟她一般計較。
丹妮莉絲經常和我說起,擔心朱莉會比她更具有競爭優勢。她聽說對方家裡很有勢力。
丹妮莉絲把我們這個系統想得太複雜了。如果真的事事都要看背景看勢力,那我也就不會坐到今天這個位子上。而且如果說勢力,縣官不如現管,這個廠的廠長,可是我呀。說實話,當時聽到她的這些顧慮,我還是有些慍怒的,覺得她不夠信任我,或者說,她看輕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