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的?”
他微笑著看著我,眼中卻沒有絲毫的痛苦,反而閃爍著愉悅的光輝:“姐姐還記得嗎,我以前最喜歡來這裡。”
“……”
“還記得嗎?”
“記得。”
“不過那個時候,這裡不是姊歸塔,而是紅顏樓。我最喜歡翻牆進來,而且總是在這個時候,因為只有這個時候,可以見到姐姐。”
我扶在他膝蓋上的手頓時變得冰冷了起來。
對,我沒有忘。
在紅顏樓渡過的那些日子,他時常會來,當然不是光明正大的進來,而是無視禁令,一次又一次的翻牆進來。第一次進來,當他站在我的床邊,一直看著熟睡的我,直到我從夢中都感覺到那種炙熱的目光而驚醒過來的時候,對上他在夜色中那雙安靜卻精亮的蛇眼,讓我幾乎失聲尖叫。
那個時候的他,只有十來歲。
卻讓我恐懼。
當然,恐懼的,並不只是在夜色中,凝視著我的那種眼神。
現在,他仍然用那種目光看著我,世事變遷,我和他都已經改變了太多,年紀、身份、地位,甚至是各自的身體,可他的眼神,卻始終一成不變。
我顫抖著道:“我記得,每隔半個月,你都會來看我一次;每次,都是這個時辰,瞞著人翻牆進來。”
他微笑著看著我:“那姐姐知不知道,為什麼我每半個月才來一次。”
才……
他說得,好像是他應該每天都來。
但對上他的目光,似乎真的本來就該如此。我沉默了一下,說道:“我知道,因為你每次看過我之後,都會被——被打一頓。”
他笑著看著我:“我就知道,就算姐姐在紅顏樓,外面的事也瞞不過姐姐。”
“……”
對,瞞不過我。
我清楚的知道,每一次他看過我之後,都會被他的母親罰跪,用藤條打他的腿,一邊打一邊問他還敢不敢再來,如果再來的話,就要打斷他的腿。
當然,那個女人不可能真的打斷他的腿,只是打傷了他,他養一陣子,能跑能跳了,就又躲過那些守衛,翻牆進來看我,然後再出去的時候,又被打傷腿。
有的時候,我會想他身上那種令我恐懼的執著到底來自何方,但仔細想想也許就能明白,血濃於水,他像父親,也像他的母親,並沒有多少女人能真的忍心這樣打自己兒子的腿,他不認錯,她也不停手,一直打到傷痕累累,甚至當我出紅顏樓的時候,發現他的腿已經落下了一些舊傷。
我扶著他的膝蓋,說道:“我知道你的腿被打傷了很多次,但這麼多年了,也該養好了吧。”
這一回,他沉默了下來。
低垂的眼睛在周圍滿滿的燈火下顯得有一時的黯淡,再抬起看向我的時候,平靜無波,也漆黑無光:“那一年,父親走了。”
“……”
一聽到這句話,我原本有些緊繃的身體垮了下來。
我想,我可能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做一個徹徹底底的壞人,因為我硬不起心腸。
雖然無數次的哭過,甚至在許多個夜裡,夢裡,恨得咬牙切齒,但只是證實他已經過世的訊息,還是讓我痛徹心扉。
而眼前這個人,是和我有著同樣血脈的人。
不管我對他如何,他對我如何,但在有的時候,也許天地間,只有我和他才是唯一相通的。
想到這裡,原本的戒備也放下,我扶著他的膝蓋,微微有些哽咽。
一隻微涼的手慢慢的,溫柔的撫上了我的手背。
他俯下身湊到我的耳邊,用溫柔得幾乎不真實的聲音,低聲道——
“我也知道,你居然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