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森從車上跳下來,擱著老遠就打起了招呼:“喂!老嫂子,您還好嗎?”
每逢羊群來到春牧場,亞森都會來收購一些羊羔皮,城裡人都喜歡用羔皮做帽子或領子,既顯檔次,又鮮亮、暖和。因此羊羔皮的價錢自然不菲。
塔貼用袖口擦去嘴角的口水,慢慢睜開眼睛說:“鬼亞森,你嚇我一跳。這是又幹啥來了?”
“出來溜達溜達,不然就該扎脖子了。”
“哎喲!你亞森要是再哭窮,我們就更沒法子活了。你不會是怕我借錢吧?”
“老嫂子,就別耍笑亞森了。您身子骨還硬朗吧?” 亞森抓幾塊糖塞進塔貼的口袋。
“託毛主席的福呀。進屋,進屋坐吧。嘻嘻……多好的天哪。”老太太撐著柺杖站起來,亞森順手將裝羔子的褡褳背到身上。
氈房裡更是熱鬧異常,芨芨草簾子圍出的柵欄裡,擠著十幾只出生不久的羊羔,見有人進來,小傢伙們便咩咩直叫,簡直就像是在排練一首雜亂無章的童聲合唱。亞森提溜起一隻羊羔抱到懷裡,小傢伙興許是餓了,叼住亞森尖尖的鼻頭一氣兒猛嘬,惹得亞森驚呼不已。
一碗焦奶(羊初乳)還沒下肚,就聽帳外滾雷般的聲音炸響了:“哎呀,我的老姐夫,這些天都快想死你了。”
亞森放下碗忙迎出去,他把阿斯哈爾從馬上扶下來,說:“哼!你想得不是我這個姐夫吧?”
“你怎麼才來呀?”
“嗨!別提了,現在做個小買賣偷偷摸摸的就跟作賊似的。對了,這裡有你一封信。”亞森從衣兜裡掏出一封信交給阿斯哈爾。
亞森在牧場很有人緣,口袋裡總有掏不完的糖果,每每見了老人小孩,他都會奉送一兩粒,然後再給你稱鹽、扯布。因而孩子們都管他叫“糖爺爺”。亞森尤其注重與頭面人物的交往,出手往往也相當闊綽。牛羊需要人照料,買賣同樣也需要有人關照。阿斯哈爾總愛戲稱他為姐夫,其實自打媳婦叫土匪殺害以後,他至今還未曾續絃。
一看飛龍走鳳的字型,就知道是舅舅來的信,真不愧是當老師的,好傢伙,提筆就是洋洋灑灑的好幾大篇,光問候的話就佔了大半篇,全家大人小孩一個不落,就連家裡的牛羊都問候到了,到了結尾這才言歸正傳,說今年秋天想給兒子把婚事辦了,讓阿斯哈爾抽空進城一趟,以便商量該如何操辦。老一輩人年齡都大了,現如今幾家近親家裡要是有個需要拿主意的事,還非阿斯哈爾莫屬了。
“去,去給奶奶念念。老姐夫,城裡現在怎麼樣?” 阿斯哈爾隨手把信交給阿萊。
“還能咋樣?哎!我給你說個新鮮事,你猜城裡的牛現在都吃什麼?”
“吃什麼?”
“吃大字報,沒聽說過吧。這可是我親眼所見。”
“那東西能吃嗎?”
“說得是呀,剛開始我也這麼想,後來聽人一說我才明白過來。你想想紙是草做的,糨糊是面做的,那吃起來不比草有味道嗎?”
“這都叫什麼事呀你說。”
亞森從褡褳裡掏出一個油布包,故弄玄虛地說:“姐夫給你帶來一樣稀罕東西。”
“就你?你能有啥好東西?”阿斯哈爾不以為然地剝開了一層層油紙,卻驚訝的半天沒合上嘴,只見油紙裡包著一把鋥明瓦亮的六輪手槍,槍套上還彆著六粒明晃晃的子彈。
“你這是從哪裡弄來的?” 阿斯哈爾吃了一驚。
“這可是我用三十張羊皮從兵團換來的,就是那個捱了你一門擔的祁連長。出去放兩槍試試?”
“快算了吧!你這頭槍一響,那頭邊防軍就來了。老姐夫,下這麼大本錢,一定是有事求我吧?”阿斯哈爾擺弄著手槍。他沒什麼特別愛好,唯獨喜歡兩樣東西,其一是馬